天空湛蓝高远,碧洗万里无云。
此地是黄沙漫漫、人烟寥寥的荒凉境地。此时是日之方中、灼热如炙之时。云缪儿不知道他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这无头苍蝇一般到底在找寻什么。
现在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而来,可有父母亲戚;不知道前面那位一身蓝衣正四处张望的家伙到底是谁,是好,是坏?
那日,在那灿陀陀寺之外,在绚烂温柔的春光里,她曾试探的小心翼翼地问他:
“那个……你是我的父亲吗?”他的心跳声又好听又熟悉,让她有莫名的依赖感,她想他可能就是她的亲人。
“啊?”她还记得当时,他嘴微启着,震惊得身子好似都颤了几颤。
“兄长?”她再接再厉地接着问。
“不是。”他的声音有丝丝的沙哑之感,但却浑厚低沉,好听的紧。
“师傅?”她还是不死心,有些埋怨的想总不能是路人陌生人吧,那刚刚窝在他的怀里的那番动作得多无理、多丢人呀!
“不是。”突然他仿是有些无奈的呡唇轻笑,嘴角微勾,脸颊上隐约着浅浅的两个小酒窝,美得云雾飘渺,美得惊心动魄……
美人浅笑,一如几百年前她又不免有些目瞪口呆,丢了心魂。
“你我是故人,很久很久以前便认识的故人……”
最终,他也没有告诉她,他们究竟是怎样的故人,他只说她叫云缪儿,是他在这世间最在意之人,怎个在意法,以后她自会知道。
自此,她便是云缪儿了,是个是花非花,非仙非妖,动不动就四肢发软,随时皆要纯净之水来滋养润化的脆弱小怪物。
这不,在这人兽马绝的荒芜之境里呆了还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她已心悸神乏,浑身绵软无力。阳光像火一般的炙烤着,她却愣是流不出一丁点的汗液来,只是那柔软的唇苍白的有些惊人。
谁说狐族的女帝最是娇纵羸弱之身,只有云华知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的缪儿都是坚韧不移,隐忍得让他心疼。此时此刻,身后的缪儿步伐已然漂浮无力,却依然紧咬着唇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那唇曾盈润如水,玫红艳绝,一呡一合都似温软情话,欲语还羞……此刻却是苍白干涸的如脚下的这荒土地,龟裂又枯萎。云华的心有一种钝刀割拉的痛,他想无所顾忌的冲上去,紧紧地拥着她,将那摇晃的小身子拥进骨血里,他想含着她的唇,慢慢地吸,轻轻地允,一遍又一遍……直到那抹苍白能染上生命的淡淡的红……
可是,可是他不能。他要又一次慢慢的等她长大,等待那稚嫩的小蓓蕾为他绽放成这世间最绝代芳华的花。
“快看,前方好像有一条河!”
奄耷耷的小人儿咧着嘴,欣喜的有些有气无力。
收回已经遨游不知何处的神思,云华回头一望。果真,几公里以外一条宽大蜿蜒的河正沉静地躺在那里。远远望着,乌黝黝的,像一块静置的墨玉平摊在黄沙之上。可是,待他们走近时,才发现那河河水原来自呈乌兰之色。水中也无有水草虾蟹,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静谧无波。甚至看不出河水是否在流动,当然便无可追溯此水从何处而来,或流往何处。
“哼……哼……”
满心的欢喜转眼便幻化成虚幻的泡泡,缪儿嘟翘着嘴,茶色的眸潭里竟然能立即波光潋滟起来。
云华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缪儿身侧,捞起袖笼,有些无措地为她拭去可能并不存在的泪花:“乖缪儿,不哭……”
“妙湛总持不动尊首楞严王世希有
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祗获法身
愿今得果成宝王还度如是恒沙众
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
一阵风尘夹裹着一段梵音从河对岸轻轻地扬过来。在这遗世荒芜之境里竟有一位肉体凡胎的僧人在那里打坐。
正是佛家助于缪儿聚魂重生,眼前的僧人让云华有着莫名的好感。更何况能在这神秘荒芜的之境里还独身一处的,即使肉眼凡胎,怕也绝非是个普通的僧人。
“乖缪儿,我们过去。”
“嗯……”甜糯糯的嗓音出奇的乖巧,仿佛一个正真的十来岁的小姑娘般的纯真柔顺。云华不免黯然,却又止不住的心疼和怜惜。
“师傅……”
终于向着僧人走进了些,却又被眼前的景象着实给吓了一跳。只见那打坐的僧人已形销骨立,褐红色的僧袍晃悠悠地挂着,上面已落满厚厚的尘埃。僧人紧闭的眼睛已向下凹陷着,像两个乌黑的大坑。他的脸上肌肉全无,只剩一张腊色的皮松垮垮地裹着骨头。
方才明明有诵经声,可此时看来这和尚却已气息全无,仿是早已圆寂归天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