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妖住在距离多宝楼五百步的客栈里。
这家客栈很幸运,恰好处在金母锁天阵的边缘,若是再接近多宝楼五十步就会像那些可怜的建筑一样变成满地废墟。
花小妖在晨间遇到天机阁的朱铁,得知了谢周的位置,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一路回到客栈,盘膝坐在床榻上,开始修行冥想。
那件用以伪装的兜帽长袍和蒙脸的黑布都解了下来,露出她的容颜。
依然是那般美丽出尘。
当她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的时候,还会显得神圣庄严,就像来自神话天庭的神女。
但其实这只是旁观者的固有印象,而非真实的她。
只有小婵和珠儿这两个自幼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姐妹知道,花小妖骨子里也是个活泼的姑娘。可惜她们在平康坊那个被誉为小黑市的地方生存,便只能万分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笑,不能哭,更不能展露任何温柔和娇弱。
从小到大,也只有在姐妹面前,她才会说些女儿家的话。
比如做过的关于谢周的那些梦,比如打趣珠儿妩媚,被小婵戏称思春。
也只有腊月在谢周面前,她才真正放松下来,展露过真实的自己。
她因为误以为谢周放下她不管而难过得想哭,因为谢周给她梳头而觉得羞怯不能自已,因为谢周背她而忘记疼痛,紧张得不敢多说一个字,会下意识地和谢周赌气,甚至会生出任性、委屈这些本不该属于她的情绪。
“花小妖啊花小妖,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那个家伙有什么好,能让你这般记念!”
花小妖睁开那双绝美的桃花眼,从床上坐起来,来到梳妆台边上。
看着铜镜中眼神微惘的自己,她握着小拳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都怪那个天机阁的人。
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突然告诉自己谢周住在哪呢?
让她连冥想都进不去,更别说修行了。
花小妖也抱怨起自己,怎么就那么的不争气,早年那个道心守静的花小妖去了哪,怎么今天连放空意识都做不到,满脑子都是那个不解风情、连头发都梳不好的谢周!
她可是杀手榜第九的花小妖啊。
她冷酷无比,她断情绝爱,她超凶的啊。
她怎么能挂念一个男人?
花小妖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驱散脑海中的那道身影,缓缓将散落的长发束起,然后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枚桃花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这副模样完全不像先前那个举剑迎敌的剑客,反而看起来那般令人怜惜。
桃花簪是张季舟留给她的,与之一起留下来的还有老人想对她说的话。
花小妖重新取出了那封信。
或许是近期天气都潮湿的缘故,这才过去几个月,信纸就开始发皱泛黄。
这封信是用草书书写,看着这段稍显潦乱的文字,她甚至能够想象当初老人在书写这封信的时候,表情是多么的眉飞色舞。
“小妖,你的簪子忘我这儿了,真是个傻姑娘,走了都还丢三落四。另外,这是我前天看到的桃花簪,路边摊买的,不值什么钱,总觉得和你很搭,傻姑娘你可不能嫌老夫小气。谢周这小子不错,是个良人,喜欢就去追,大不了就抢,顾及那么多干啥?谁若是敢欺负你,你就对张爷爷说,张爷爷给你撑腰!管他是姜御还是燕白发,看我不把他连夜带走!”
“张爷爷……”
花小妖轻声念道,她无比后悔没能当面对着张季舟喊出过这三个字。
“您说,我要去找他吗?他在这边住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那间药铺又是什么模样?”
花小妖轻声说着,偏头看向窗外,隔着纱窗望着外面泛着寒光的黑色,安静了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