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月亮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师父,这个月饼是钱大娘亲手做的,她一早上山送来的,你快尝尝,可香了。”小徒弟边招呼师父,边收回往院墙缝隙上塞月饼渣渣的手,嘴巴上也沾满了月饼碎屑,咧嘴露出一嘴小米牙。
“让为师尝尝。”异史山人微笑着从徒弟的小脏手里接过一个月饼,咬了一口,“唔,确实很香甜。”山人说完,倒上一杯清茶呷了一口,甘冽的茶香正好解了月饼的甜腻,正是相得益彰。月亮被越来越厚的云层慢慢遮盖,“中秋时节就没赏成过几次月的。”异史山人看到越来越厚的云层,心中想着。
“师父,今天讲什么故事呀。”小徒弟仍旧不忘要听故事,他双手捧着一个月饼,大口啃着,问道。
异史山人小口吃着月饼,缓缓饮着清茶,说道:“今天,为师就讲一个王六郎的故事吧。”
***
有个姓许的人,家住在淄川城的北边,以打渔为生。
许生在夜里打鱼时总带上一壶酒,边喝酒边打鱼,好不惬意。一人独饮未免有些寂寞,因此,许生总是将酒壶里的酒倒出来一些到河里,同时还说:“溺死在河里的人也一起喝吧。”
时间长了,许生将这个已经当成了习惯,每喝酒必定给河里也倒上一些。其他人打鱼,经常会一无所获,但独独许生,每次打鱼必定是满载而归。
一天夜里,许生独自在河边饮酒,有一个少年人出现在了许生身边,在他身边徘徊,许生见了,热情的邀请少年和他一起饮酒,少年欣然同意,坐在许生身旁,一起喝起酒来。
许生和少年相谈甚欢,时不时的还撒上几网,然而一夜过去,却一条鱼也没捞上来,许生挺失望的。少年人见到许生那失望的神情,便起身笑道:“许兄勿恼,看在下去给许兄将鱼给赶来。”说完飘然而去,不一会他就回来了,说道:“很快大鱼就会来了。”果然,少年话音刚落,许生就听到水面上传来鱼吃食的窸窸窣窣声音。
许生大喜,忙张网撒向水面,很快,就网上来好几条尺把长的大鱼来,见到这么多肥美的大鱼,许生高兴不已,对少年连连道谢。见天色不早了,许生打算收网回家,他要分给少年几条鱼,少年却笑着拒绝了,他说:“小生常常喝许兄的好酒,这么几条鱼那里够报答的。如果许兄不嫌弃,你就常常过来这里找我喝酒便是。”
许生见少年这样说,很奇怪,回道:“我们才相处了一个晚上,公子如何说经常?”少年只笑而不语,许生又憨憨笑道:“如果公子肯常来陪伴在下喝酒,在下自然是极为欢喜的,就是公子如此盛情,就怕在下这区区劣酒恐怠慢了公子,嘿嘿”
少年也灿然一笑,许生问起少年的籍贯,少年告诉说:“鄙姓王,还没有取字,家中行六,许兄可称呼我六郎。”
天色已经不早,王六郎和许生相约明日再见,拱手告别后各自离去。
第二天,许生将夜里捕获的大鱼卖了,得了不少银钱,他去买了些好酒,到了晚上,又兴冲冲的来到了河边。走到河边一看,王六郎早已在那里等着了。许生拿出酒菜,和王六郎对饮,喝上几杯,王六郎就下河去给许生赶些鱼儿过来,许生因此总能用卖鱼的钱换些好酒,和王六郎一起饮用。
就这样过了半年,一天,王六郎突然对许生说:“认识许兄,是小弟的荣幸,许兄虽然本与我素不相识,但这么相处下来,你我之间的情谊比之亲兄弟也不差了。但是!”王六郎叹息了一声,神情凄凉说道:“虽然很舍不得许兄,但你我之间眼看着就要告别了。”
许生听到王六郎这样说,大惊,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六郎欲言欲止,但看到许生那关心又急切的眼神,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像你我这样情同手足的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说出来你可不要惊讶啊。眼看着我们即将要分别了,我就不妨明白的告诉许兄了吧,我,我其实是水鬼。”王六郎说出“水鬼”两字后,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心防,他看向水中倒影的繁星,水面上波光粼粼,繁星也随之像是动了起来,王六郎缓缓说道:“我平素爱喝酒,几年前,一次喝醉了失足跌入这个河里淹死。之前,许兄捕的鱼比别人多,那是因为我在水下悄悄的将鱼赶到许兄的网里,就为了感谢许兄往河里洒酒祭奠了我。”王六郎转头看向许生,认真说道:“明天我的业障便满了,就可以找替身,我也能去投胎了。今晚你我相聚是最后一次了,因此,小弟颇为遗憾,以后再不能和许兄一起畅饮了。”
许生一开始听到王六郎是鬼,吓得魂不守舍,然而,他俩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彼此间也算是惺惺相惜,因此,他便不再恐惧害怕,反而不甚唏嘘,重新给两人杯里倒满了酒,说道:“六郎干了这杯!六郎不必悲伤了,相见便是缘分,虽然我们马上就要分别,心中实在是万分不舍,伤痛难过,但是,你如今业障已满,马上就要脱离苦海,这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啊,我们不应该悲伤,应该高兴!来,喝酒!”说完,他将酒杯往王六郎的酒杯一碰,杯中酒溅入几滴到了王六郎杯里,两人哈哈大笑,不再悲伤,在河上痛饮起来。
许生问王六郎,明天代替他的是什么人,王六郎说:“明天许兄可在河边悄悄的看,正午时分,有个女子过河淹死的就是了。”说完,鸡叫声起,该走了,俩人十分不舍,洒泪而别。
第二天,许生果然悄悄的来到河边,观察起来。许生见到一个妇人抱着婴儿要过河,哪知她刚到河边就掉了下去,妇人临危之时,匆匆将手里的婴儿往河岸上一抛,婴儿落在岸边,手舞足蹈的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许生见那妇人在河里浮浮沉沉,眼看着就要没顶沉下去了,他心中十分不忍,想下去救她,但转念一想,这个人是六郎的替身,有了她,六郎才能脱离苦海,因此,他踌躇着就没有去救。
这边,许生正纠结着救不救的问题,那边,河里的妇人忽然全身水淋淋的爬到了岸边,顺利登岸。死里逃生的妇人坐在地上大喘了几口气,等气喘匀了,就抱起地上大哭的婴儿径直走了。
许生见妇人没有被淹死,便以为王六郎说的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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