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婴孩不是吃就是睡,刘茹一边慢慢的长身体,一边听一些八卦,有时候是家里的几个哥哥姐姐来说,有时候是奶奶跟自己的娘唠叨,家里另外几位老人,二奶奶二爷爷三奶奶还有二叔也就二奶奶经常进屋来看看,别的就是听他们在院子里说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爹爹出夫回家就没有再出去,生产队现在没什么活计,有时候生产队的队长来喊着爹爹去地里沤肥,大部分时间爹爹就在家教导几个没去学校的孩子认字,爹爹有时候还在晚上偷偷去安置几位老师的生产队仓库看看,娘有时候还会嘱咐大哥培华偷着送点吃的东西过去。
进腊月没几天,队里杀年猪。虽然破四旧立四新,可是新年还是得过呀,过新年嘛,都得准备点好吃的东西。
远远的听见猪垂死挣扎的声音,奶奶把洗好的褯子晾在屋里扯起的一根绳上,笑呵呵的对娘说:“队里今年两头猪喂得好,膘肥体壮的,咱们也能多分点肉。”
娘看着正在伸胳膊蹬腿锻炼的刘茹,说:“那好啊,孩子们也能多吃点好的。娘啊,咱们这两天就小丫头小丫头的这样喊着,都满月了得给取个名字了吧?”
奶奶说:“是啊,等晚上让培华爹好好想一想。”
没到中午,培华用一个陶盆端着队里分到的几斤肉,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回了家。
家里的人口刘茹没有都见过,自家的爷爷,二爷爷还有传说中的三奶奶,二叔都是只闻其人,二奶奶有时候端着点吃的或者是自己的针线笸箩过来聊聊天,说说村里的八卦。
见到肉,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瞅着,奶奶看看自家的油罐子,狠狠心割了一点肥瘦相间的肉,去捡了一个白菜,炖了个大白菜。
炝锅的肉香飘了一屋子,刘茹闻着嘴里的唾液一个劲的流啊,看见旁边炕桌上几个孩子吃的欢,急的伸胳膊蹬腿的,小哥使坏,用筷子蘸了一点菜汤,趁着自己娘不注意,就要给刘茹放到嘴里,奶奶眼疾手快,一下子把筷子拦了下来,说:“小祖宗,你妹妹这会子可不能吃这个。”
小哥说:“奶奶,你看小妹妹着急的,一定是闻到肉味了,咱给她尝一尝吧。”
奶奶说:“那可不行,这么小的孩子可不能见盐,等她大些了你再喂给他吃。”
腊月二十六,刘茹满月了。
奶奶请了花婶来给刘茹剪头发。
培华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帮着端水拿东西,二哥培军说:“奶奶,现在不是破四旧了吗,咱们怎么还得给妹妹剪头发啊?”
奶奶一听,一把捂住培军的嘴,说:“小祖宗,小点声说,咱就是给小妹儿剪剪头发,怎么跟破四旧扯一块了,可别出去乱说啊。”
培军骨碌着转了转眼珠子,点了点头。
花婶帮着剪了头发,听培军说破四旧,也不敢说什么吉祥话了,收拾了收拾就回了家。
晚上沈父回了家,一家人吃了饭围着炕桌坐了说了会子话,沈父说:“给咱们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培茵,绿草如茵的茵。”
沈母低声说:“茵蕴祗冥,咱们小妹儿有名字了,以后小名就喊茵茵吧。”
夫妻俩躺下之后小声的说着话。
沈父说:“纪明今天又来了一趟,给几位老师放下了点东西又回去了,几位老师得在这里过年了。”
沈母说:“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都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得来这乡下受这份罪,一肚子的学问整天跟着下地干活可没有地方用呢。”
沈父紧了紧身上盖的棉被,说:“大环境就是这样子,没有办法呀,悦然,对不起你,跟着我没过几年好日子,现在还得来乡下干粗活。”
沈母说:“说这些做什么呀,风风雨雨的咱们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了,省思,我看以后咱们家得约束着几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过好自己的日子,还没解放那会多难啊咱们都过来了,我相信不定什么时候形势就好转了。”
沈父说:“是啊,这个世道越来越看不明白了,索性咱们也不要总想着看明白了,让咱干啥就干啥,既然没有道理可讲还去讲什么道理呀,唉,就是这样熬着觉得没有希望啊。”
沈母说:“别发愁了,抗日战争不也有个头吗,这世道呀既然乱了就一定有正过来的那一天,快睡吧,估计明天又有人喊你去写对联了。”
黑暗中,刘茹,现在已经叫做沈培茵了,睁着眼睛听着自己父母悄声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