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咱妈后悔了呗,爸说,她是想我想的。但我觉得妈应该还是喜欢爸,否则不会知青下乡的政策一出来,就让外公把她放到溪水大队。”姜晓海平淡地叙述,“妈下乡后,很快和爸复婚了,第二年生下你和晓湖。”
姜晓穗感觉自己听了个离奇的故事,可瞧了瞧姜晓海看不出表情的脸,又觉得这事对大哥来讲并不是真的那么平静。
毕竟对于大哥来说,经历了六年没有妈妈的生活。在乡下,在流言蜚语满天飞的乡下,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不知要受多少闲言碎语。
可这些闲言碎语,为何只字也未传入前身耳中?
姜晓海解释:“爸妈离婚的事,社员们不清楚。当时他带我回队里,对外称海市的工作没保住,他没办法只能回乡下。大家只以为他们俩长期分隔两地。”
这政策可算让我爸玩出新花样了。
“行了,这事你知道就好,别在爸妈面前露出来。免得妈和奶愧疚的愧疚,伤心的伤心,全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姜晓海叮嘱说。
姜晓穗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嘴巴最严了。”
姜晓海瞥了她一眼,没言语。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小子清亮的声音:“大爷爷、大奶奶、大伯、大娘、晓海哥、晓湖哥、大嫂、晓穗姐、大毛,你们在家吗?”
能一口气把家里所有成员都喊一遍的,整个溪水大队也找不出第二个。
“丹竹,你咋来了?”姜晓穗问。
姜丹竹走进来,少年干瘦干瘦,脑袋浑圆,一双葡萄眼乌黑明亮,盛满了天真热情的光。
“呀,晓穗姐,晓湖哥,你们在呢。我家买了点绿豆,发了豆芽,我送过来给你们尝尝,记得把碗还我啊。”他一连气地说。
姜晓穗好笑地说:“我还能贪你一个碗啊?等着,我马上给你拿出来。”
她接过水葱色的豆芽,进厨房换了碗,又往空碗里放了一半红焖猪蹄,这才走回院子里。
“晓湖哥咋样了,好点没?”姜丹竹脑袋往屋里探,眼睛向姜晓海瞄。
“已经不咋疼了,得再养一阵。”
“可不是呢,伤筋动骨一百天嘛。哎,现在是春耕,晓湖哥这么一摔,农机站那边可咋办呀?他们领导不能答应吧?”姜丹竹鬼头鬼脑地问。
姜晓海看着他这副样子,禁不住笑道:“咋了,你也想学开拖拉机?”
自从姜晓湖摔断手,自从周瑞华教了他们开拖拉机,大队里的后生一个个心思活跃得很,都想去顶姜晓湖的班。
农机站的工资虽然低,可大部分时间还是挺清闲的,不用在地里日头晒、雨水淋,而且说出去也有面子。
倘若姜晓海不用顾忌少个人干活,工分不够,全家可能吃不饱饭,这名额必然要让他顶上。
姜丹竹扬着下巴,抬起自己还算紧实的手臂:“你瞧,我行着呢。晓海哥,你就教我吧,我指定能学会。等回头晓湖哥的手好了,我就把工作还给他,要是换成其他人,不肯还咋办?”
姜晓穗走出来,把碗递给他说:“丹竹,就你这身板,哪里吃得消开拖拉机啊?你可不要觉得开拖拉机是件容易的事,可需要一把子力气呢。而且得要从早开到晚,一点也不轻松。”
“我能干,我真能干。哥哥姐姐,你们就给我这个机会吧。大不了,我真不行,你们再把我换下来不就得了?”
姜晓海斥道:“胡闹,那是跟田地打交道的要紧事,能让你随便试吗?万一耽误了春耕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