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赵纬林穿过小园,便是几间庵舍。赵纬林放轻了脚步踏入正中禅房,进门便见对门墙上一个大大的“禅”字,一个灰衣僧人背门盘膝坐在下面。
赵纬林神色越发恭顺,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师太。”
那僧人语气平静,如一潭波澜不起的死水:“劫余之人,就别提什么属下了,你起来吧。”木槿哦那声音极是悦耳,有几分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
赵纬林站起身来,垂手而立:“小的带了木姑娘前来,请师太示下。”
“贫尼早已放下了世间之事,你又何苦费心带木施主前来。”说罢缓缓转了过来。
木槿听到她声音后,心下越发好奇,见她转身,不由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待看清她面容之后,如见鬼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忙用手捂住嘴,向后退了两步。
那尼姑见她满脸尽是惊惧之色,轻叹一声:“贫尼这副样子吓到施主了?”木槿忙摇摇头,身体却不由自主向赵纬林身后缩了缩。
赵纬林压低了声音安慰道:“姑娘莫怕。”
那尼姑似听到了他的话,也不见怪,复又盘膝坐下:“两位施主请坐吧。”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无妄,上茶。”
赵纬林躬身应了,盘膝在下首的蒲团上坐了,木槿左右看看,忙拾了个蒲团放在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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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开门的尼姑端了茶上来,放在两人身前。木槿这才想起为何觉得她与一般僧人不同,原来是身上隐隐的高雅富贵之气。
木槿折腾半天,早已口渴不已,端起来茶便饮。那茶味道极淡,口感甚差,似是陈年旧茶。木槿想着那师太曾经何等娇贵,平日里绮阁金门、锦衣玉食,如今竟然住在这样的陋室、饮这样的茶水,不由又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额角蜿蜒着一条两寸有余的疤痕,在她光溜熘的头上显得越发突兀,宛如一只面目狰狞的蜈蚣,让人心下生怖。
那尼姑见她眼中有深深的困惑和瑟缩,淡淡道:“施主是嫌这茶不好么?如今万事比不得当年,施主将就着吧。”雪白俏丽的脸上尽是冷漠萧索之色。
木槿慑于她的余威,忙躬身应道:“娘娘说笑了,槿儿不敢。”原来这尼姑竟是传闻中早已身亡的王皇后!
那尼姑轻哼一声:“此处没有娘娘,只有方外之人,法名无心。”
木槿唯唯诺诺应道:“是,是,师太恕罪。”
无心不再理她,转头对赵纬林道:“赵施主,木施主贫尼已见过了,你带她去吧。”
赵纬林道:“辛乙风波皆由她而起,师太难道就这样放她走了?”
无心眼中是深切的悲凉:“贫尼早已不问世事,赵施主却一再提起,是存心不让贫尼安生么?”
赵纬林一惊,忙起身肃然应道:“小的不敢,小的没想到这层。”
无心长叹一声:“此事与木施主何干?她无非长得整齐些,便无端卷入这场是非。如今往事已往,尘归尘土归土,都已了了,贫尼都已放下,劝施主也放下吧,你回去让大家都散了,不必再无端送了性命。”
赵纬林心中极是不甘,却也无法,只得应了。
无心又看了木槿一眼,淡淡的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自嘲:“木施主不但生得貌美,看事情也极有见地,小小年纪便堪透权势富贵,比贫尼强多了。贫尼经过这生死之劫,方才明白,帝王之家何来真情,无非都是无知女子的臆想罢了!”
木槿咽了一口口水,在心中挣扎几番,还是说了出来:“师太过誉了,其实皇上对师太是真心的,仁怀哥哥说如今圣上龙体抱病,到有一大半是因为思念师太。”
“思念?!”无心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竟把眼泪都笑了出来,声音凄厉无比:“最狠不过诛心,贫尼的心早已被他戕杀千遍万遍,如今虽有一口气在,还不如死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