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否披挂整齐来到寿春北门城头时,天上已经下起了牛毛细雨。
自进入三月以来,这天就像是被人捅漏了似的,开始连续不断的下雨,广袤的淮南大地几成一片泽国,寿春更是平地积水三尺。
袁否的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阴云密布。
寿春城原本就年久失修,现在又长时间浸泡在雨水中,部分墙段已然是摇摇欲倒,不出现意外的话,破城只在三五日之间。
换句话说,再接下来的三五日,将直接决定他的命运。
“公子小心,这段城墙已经被积水浸坏了,随时都有可能垮塌。”老家将袁福,跟在袁否的身后,不断提醒袁否小心脚下。
“公子又来巡城来了?”一个淡漠的声音忽然间响起。
袁否抬头,便看到一员身材长大的武将站在他前方不到十步远。
武将披着重铠,铠甲上纵横交错满是刀创剑痕,还有箭矢深深的楔入到了铠甲的缝隙之间,没来得及取出,只是斩断箭杆了事。
袁否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所以认识这员武将。
这员武将是袁术的头号心腹大将,也是“仲家王朝”的卫将军,纪灵。
迎着袁否的目光,纪灵又道:“公子还是请回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纪灵语气寡淡,听不出有任何情感的倾向,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但是袁否却从中听出了毫不掩饰的不屑。
说完,纪灵便转身开始检查城防,不再理会袁否。
纪灵如此,他手下那群骄兵悍将对他这个长公子也是毫无尊重可言,甚至还有战兵对着他的背影吐痰。
袁否便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他这个长公子在袁军将士心目中的形象很不堪啊。
这种情况,要想从袁术帐下拐走一支军队,难度很高啊。
这可怎么办才好?他如果想要逆天改命,就非带着传国玉玺去河北投奔袁绍不可,可带着传国玉玺这样的重宝,如果没有大军护佑,他根本就到不了河北,不说吕布、刘备、曹操各路诸侯,就是随便一伙山贼都能要了他命。
袁否满怀心事,在北门城头上随便走了个来回就准备打道回府。
然而,就在袁否转身准备下城时,箭楼上的袁军瞭望哨忽然吹响了号角。
几乎是同时,城北旷野上也响起了绵绵不息的牛角号声,幽远得就像来自九幽地狱的哀叹,这却是曹军的号角。
霎那间,城头上的袁军将士便骚动了起来。
刚刚还横七竖八、满脸疲惫的躺在马道上的袁军战兵纷纷翻身坐起,弓箭手开始清理箭壶中的箭矢,重装步兵开始检查身上铠甲是否已经束缚好,辅兵们却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城头上来回乱窜,整个城头立时乱成了一锅粥。
看到城头上的袁军将士乱成了一锅粥,袁否立刻打消了回府的念头。
一种无可名状的情绪,一下就牢牢的控制住了袁否的心神,他几乎是本能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及胸的垛堞后面。
袁否扶着垛堞往外看,立刻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只见寿春城北的旷野上,蒙蒙雨丝中,已经出现了黑压压的甲兵。
初时,只是远处地平线上的一条黑线,但是很快,这条黑线就向着两侧无限延伸,然后幻化为了铺天盖地的甲兵。
无数的持戈甲兵,铺天盖地漫湮而来。
那一排排耸立的长戈,几乎遮蔽了整个原野。
汪洋大海般的甲兵中,一杆黑色大纛正在蒙蒙雨丝中高耸着,在黑色大纛的中央,用金色丝线绣着一个斗大的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