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兵来得比姐妹稍微早一些,这会儿正带着女儿在楼下搬东西。
今天家里吃饭的人多,需要的食材也多,母亲要在家里看护父亲,他便自告奋勇接下了去市场买菜的活。
陆兵是骑自行车去的,回来车前车后挂满了大包小包,他估摸着一趟运不上去,扬声把女儿陆嘉喊下来帮忙。
陆嘉今年上初三,身高已经和成年人无异,留着一头短发,皮肤因为热爱户外运动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眼神特别亮,谁见了不赞叹一声精神。她力气也大的很,十斤装的苹果香蕉,她一手拎一箱,噔噔噔上楼不带丝毫停顿,轻松的姿态如履平地。
没过多久又返回拎更重的粮油,住在一楼的退休老校长在自家阳台上侍弄花草看到这一幕,专门开窗夸陆嘉,还说她要是生在古代就是女将军。
陆嘉开心的呲起两排整齐的小白牙,“生在现代也挺好,长大后女承父业当警察,惩恶扬善,为社会做贡献。”
“说得好。”老校长一脸欣慰的看着陆兵,“你把孩子教的很不错。”
陆兵故作谦虚,“您老过奖了。”
正说着呢,陆晴一家到了。
江远桥既然在,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大舅哥家外甥女干重活,把江之渺放到地上,不由分说上前接过大米和豆油,陆晴和乐享见状也帮陆兵分担了一些不太重的蔬菜熟食。
活都被大人抢光了,陆嘉略有些失望,拍拍手正要上楼,余光捕捉到漂亮小表妹一枚,她眼前一亮,走过去蹲下、身朝小家伙伸手,“来,姐姐抱你上楼。”说完也不等人同意,扛起来就走。
猝不及防被扛起来的江之渺:“……”不知怎么的,脑袋里不合时宜的飘过一句非常中二的话:霸道表姐非宠我?
想完自己被自己逗笑了,笑声传进陆嘉的耳朵里,以为小表妹喜欢举高高的游戏,进了奶奶家继续扛了她好一会儿才把人放下来。
陆霜看不惯妹妹家的两个孩子,更看不惯弟弟家的假小子,一个女孩没有个女孩的样子,成天上窜下跳,学习也不知道抓紧。不像她家孙静,文静乖巧,整日埋头学习,小长假前的月考,又给她考了个班级第一名回来。
抱着这种可笑的优越感,陆霜专门等到开饭时间、一大家子都围坐在餐桌前时,故作关心的打听乐享和陆嘉的月考成绩。
俩孩子都没有说具体的分数,一个自称一般一个自认还行,陆霜听完好笑的不行,端起老师的架子说教起来,“学生就是要学好习,把成绩提上去,不然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
江远桥被气笑了,他的孩子轮得到她来说教?她算老几啊。当即讽刺陆霜,“是是是,他们都没出息,就你有出息。你学习好挣出了万贯家财,教书桃李满天下,全考清大京大,行了吧?”
“你!”陆霜要气死了,这是讽刺她又穷又没教学成果啊。然后这才哪到哪,接下来的一顿饭,只要她开口,江远桥就接话,他也不骂人,就阴阳,阴阳的陆霜差点呕死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最后饭都没吃完就摔筷子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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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的摩擦小火花虽然很快被爸爸的毒舌浇熄,江之渺却默默记在心里,等聚餐结束回招待所的路上,她特意告诉陆晴,“妈妈,等我上学,我好好学习,比静静表姐更好,给妈妈长脸。”
江之渺说的并非空话,她觉得自己的读书天赋还可以吧。上辈子在不停做兼职、晚自习不参加、甚至连作业也经常没时间写的情况下,她都能够到一本线,这辈子衣食无忧、专攻学习的话,成绩更上一层楼应当问题不大。
江之渺想好了,她要为妈妈努力考名校。
陆晴当时正在想别的事情,乍一听女儿的话觉得有些没头没脑,等反应过来后感动坏了,当即把江之渺肉乎乎的小脸蛋捧过来啵啵啵连亲好几口,亲完却冲她摇了摇头,语气温柔而坚定,
“妈妈不用你长脸,也不用你比静静表姐更好。我的朝朝就做自己、按部就班的上学就好。记住,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江之渺定定的看着妈妈,猛地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妈妈,我好爱你哦。”她何德何能拥有这样宽广包容的爱,自己上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老天爷才会奖励她一个这样好的妈妈。
陆晴没等说什么,江远桥醋了,“朝朝只爱妈妈吗?”
哎呀,忘记端水啦。江之渺赶紧找补,“也爱爸爸,爱哥哥,朝朝都爱。”
“哼哼,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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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小长假的最后一天,陆姥爷一直昏睡到中午才醒,这次清醒,他一改之前的有气无力,精神头异常的好,面色也不复蜡黄,整张脸透着回光返照的红光。
在临终前的一刻,陆姥爷拒绝了女婿、儿媳和孙辈的探视,只让陆姥姥把陆霜、陆兵和陆晴叫进卧室,他也不说话,只要求一家五口这么静静的待着,然后带着些许对世间的留恋,还算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应陆姥爷生前的要求,葬礼不必大办,只通知亲近的朋友和亲人做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即可。
陆兵三人依言照办。
丧事过后,陆晴一家没在青市多做停留,准备乘坐当天下去3点的长途汽车返回丰安。
陆兵去汽车站送她们,快到发车时间时,他鼓起勇气问陆晴,“以后大家常联系?”
陆晴沉默片刻,“大哥,有些时机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何必强求?当然,妈那边该我尽的养老责任我不会推脱的。”除此之外,别无可能,也没有必要。
陆兵听懂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往车站外的方向走,背影略显沧桑。
陆晴一家的心情却和陆兵截然相反,尤其是江之渺和乐享:终于要回家啦,回她们自己的家,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