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内,犹如被洪水猛兽袭击了一般,东西南北四门皆被重兵把守,早已一一替换成了亦王的人。各个宫门要道,皆已在掌控之中。火把将原本通亮的皇宫照得更为明亮,四处橙光弥漫,仿佛置身在一片火海之中。此时,天下起了如毛的细雨,雨丝密密麻麻的打在宫殿的绿瓦上,溅起了一层又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在气氛凝重的皇宫上空。铠甲着身的士兵举着长剑,此刻已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蚊子都进不去。一场大风暴正悄然来袭。卯时一刻,天色还未亮,景亦穿着长靴,踏着满地肮脏的雨水,冒雨入宫,头发上、华服锦缎上覆着一层冰冷的雨水,看上去,就像一根根凌厉的银针,正从他身体里刺出来一般。而他身后,跟着十几名朝臣和举着火把的数名侍卫。众人顶着雨,在阜阳殿外停了下来。前前后后的站着,谁也不出声。景亦挺着身板,仰着头,雨水打在他脸庞,像刀子一样将其削得越发冷厉,一双森冷的目光盯着面前那扇禁闭的大门,浑身都流淌着对权利的极度渴望。如今,他胜券在握。周围冷风嗖嗖,那些火把在雨中、风中挣扎燃烧,始终坚挺着不灭,火光照在凝重紧张的阜阳殿外,似乎已注定了最后的结果。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缓缓打开,出来的小太监喊了一声,“皇上病疾,传内亦王进殿。”景亦面色冷峻,提着湿透的袍子上了台阶,一步步进了殿中。殿内,四周都升着好几个暖炉子,暖意扑面而来,裹在了他原本热血沸腾的身子上,反而冷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衣袖上的雨水,进了内殿。内殿中,站着好几个人,有一直床边的萧妃,几个伺候的小太监,宗正寺的梁宗正、内臣姜大人、宣读旨意的内阁大人……而躺在床上的祁祯帝,早已病入膏肓,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睁着那双空洞深凹的眼,张着嘴巴喘着粗气。想必,是熬不了过久了。“儿臣参见父皇。”景亦行了跪拜之礼。祁祯帝侧目看着他,咳嗽几声,想要撑身起来,萧妃赶紧上前扶他,却被他用力甩开。叱了一声,“朕还没死。”萧妃看着自己被甩开而尴尬在空中的手,也不恼,只是笑了笑,退到了一边。老不死的,你也活不了多久了。祁祯帝艰难起身,身子依靠在床柱子上,逐一扫过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如今,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任人宰割。良久——“张全呢?”他出声问道。旁边有个小太监说,“回皇上,张公公身体不适,让奴才过来伺候。”谁信!他也不傻,看了一眼雕花镂空的窗户,外头明明天还未亮,却透着几丝橙光进来,想必外头……已经被围了。苦笑一声。他说,“朕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声音苍凉可悲!景亦笔直的站在哪儿,不说话。祁祯帝抬手指着他,“当初景华围宫,朕就应该想到,以他的胆量,他怎么敢围宫呢?只怪朕错信了你,做了一回昏君。”“父皇……”“无需辩解,你所作所为,朕都清楚了。”他按着胸口又咳嗽起来,“如今你既已经围宫了,何不一刀斩了朕?”景亦低垂着眸,尽管如今胜局已定,他还是毕恭毕敬的回了一句,“儿臣不敢。”“不敢?”祁祯帝说,“你不是不敢,你是担心在这宫闱内杀了朕,即便将来你登基,天下百姓也会道你是‘谋逆子’。”他的心思被一语道破,所以也无需隐藏什么了,直接坦白,“既然父皇都已知道,那儿臣就直接说了,儿臣不想学太子那般围宫弑君,毕竟父皇待儿臣甚好,实在不忍心,所以只想恳求父皇下一道圣旨,如今内阁大人也此,父皇若下旨将皇位传给儿臣,儿臣……便可让父皇颐养天年,做个太上皇。”啊呸!狼子野心!还太上皇!祁祯帝不屑,愤然而斥,“太上皇?亏你说得出口。”“儿臣是为父皇着想。”他抬起头来,迎上那道窜火的眸子,继续说,“儿臣已在京城内外,和皇宫内外都布了兵,若父皇不立旨,儿臣便一声令下,到时候,皇宫四处,将会死伤无数,但只要父皇答应下旨,皇宫内外就可平安无事,儿臣得了圣旨后,自会‘鸣金收兵’,父皇也可安心养病,一举两得。”“你在威胁朕?”“现如今,父皇还有得选吗?”是啊!他哪里还有选?这不是选择题。祁祯帝手背爆着青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裳,仿佛要撕破了一般。见状,一旁默默不语的萧妃上前劝说,“皇上,如今你身子不适,国事又繁忙,而亦儿得势,朝中上下都听命于他,皇上何不一手将江山交给他?”祁祯帝瞪了她一眼,真是咬牙切齿,说,“朕若活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萧妃无言。“你以为朕不知道?若不是你在银耳羹中下了药,朕会落得如此?”“……”百口莫辩。这时,景亦朝内阁大人示意了一眼。内阁大人便立刻从自己衣袖中取出一份早早准备好的圣旨,呈递上去。景亦,“还请父皇成全。”语气中,带着杀气!祁祯帝一把将圣旨抓了过来,打开一看,上面所写,正是将皇位传给亦王的旨意。如今,只需他大笔一落,再盖上玉玺,景亦的计划也就成了。而旁边的太监更是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支笔、墨水和玉玺。让他签字盖章。祁祯帝冷笑一声,却笑得有些力不从心,随即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吐了一口血,染红了手中的那份圣旨。后一刻,萧妃赶紧将圣旨从他手中取了过来,展开后放在了托盘上,劝道,“皇上还是签字吧,如今诸位大臣都在外面等着。”祁祯帝看向景亦,喘气,“若朕不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