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锡爵点点头:“没错,六爷。我身为首辅,在册立太子的事儿上,必须表明态度。可我支持言官们、皇长子,会得罪皇上。支持皇上、皇三子,又会得罪一众言官。得罪谁,我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今日来,我是想让您给我支个招。您老是三朝元老,经过的风云多了去了。想必您一定是有办法的。”
贺六坐到石凳上,吩咐贺泽贞:“去,给你王师傅端一壶茶来。”
贺泽贞领命而去。
贺六道:“王首辅,你知道,我是支持皇长子做太子的。不过,咱们是朋友,你又是泽贞的老师。我不能眼看着你因国本之争遭遇不测。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
王锡爵问:“什么主意?”
贺六说了一个字:“退!”
王锡爵道:“你是让我学申时行老首辅,告老还乡?”
贺六摇头:“同一个把戏,两个首辅耍,是断然不会成功的。恐怕皇上不会放你走。”
王锡爵问:“那怎么退?”
贺六道:“简单!如果我没记错,王首辅是苏州府太仓县人是吧?你的老母今年已有八十,在太仓县养老对吧?”
王锡爵道:“六爷好记性,正是如此。”
贺六道:“你给皇上递个折子,就说,家中老母突发急病,你需要请假回乡,照顾老母,尽孝道。待老母的病痊愈,再回京处理阁务。咱大明是以孝治天下的。你提出这样的理由,不仅皇上无法强留你,言官们也不会有话说的。那些言官不是最讲什么忠孝礼义廉么?难道他们会阻止一个孝子回乡尽孝?”
王锡爵听了贺六的话,思忖片刻后,叹道:“姜还是老的辣!多谢六爷,给我指了一条生路!明日我就给皇上递请假回乡的折子。”
这时候,贺泽贞端着一壶茶,放到了石桌上。
王锡爵拿起论语,道:“泽贞,你哪儿有不懂的,指出来,我教给你。”
第二天,永寿宫大殿。
万历帝的案头多了一份奏折:王锡爵的请假回乡折。
王锡爵请假回乡的理由是照顾突发疾病的老母,尽孝道。有这样的理由在,万历帝是无法强留王锡爵的。
万历帝边看这份折子,边轻声骂了一句:“滑头!”
张鲸在一旁道:“启禀皇上,东厂的人禀报说,王首辅在上这份折子之前,去了贺府,找了贺六。这或许是贺六支给王首辅的金蝉脱壳计。”
万历帝瞥了张鲸一眼:“哦?你的意思是,贺六干预朝政了?”
张鲸立马改口:“皇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王锡爵是贺六的老朋友。这应该算是贺六,教给自己的老朋友一个保命的招数吧。并不算什么干预朝政。”
张鲸早就不在万历帝面前说贺六的坏话了。首先,他知道如今在万历帝心中,贺六是大忠臣。他在万历帝面前说贺六的坏话,只会招致万历帝的反感。其次,一年前,贺六主动跟他讲和。张鲸深思良久,这么多年,他没有一次战胜过贺六。既然胜不了,干脆就听贺六的,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万历帝对张鲸道:“嗯。知道就好。哦,对了,贺六的夫人已经死了十多年了。贺六那老东西孤苦伶仃的,甚为可怜。朕记得王皇后的坤宁宫里,有个颇为机灵的宫女,名叫子妍的。就赐给贺六做暖床侍女吧。”
暖床侍女,说白了就是没有名分的姬妾。白天当侍女,晚上如果主人需要,侍女会变成姬妾。
张鲸道:“奴婢这就去办。”
万历帝道:“你带子妍去贺府的时候,跟贺六言明。朕派子妍去贺府,不是监视他的。纯粹是为了有个人能贴身照顾他那把老骨头。”
张鲸道:“是,皇上,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