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初的大庆油田,粮食稀缺,物资匮乏得让人心里发慌。那刀子般的寒风无情地刮着,仿佛要把这片土地生生撕开。兄弟钻井指挥部的钻井速度不断加快,对道路的需求愈发迫切,各个指挥部之间的竞争激烈得好似煮沸的开水。
有一天,三姨夫找到了父亲。他那张黑瘦的脸上挂着亲切又温暖的笑,眼里满是期待,声音沙哑地说:“活儿越来越多,人也多了,工程指挥部打算把两个大队分成六个,得新弄个食堂。我看你呀,任劳任怨,从不偷懒耍滑,还识字,调你去做食堂管理员和采购员,咋样?”
父亲浓密的眉毛一扬,那大大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大声应道:“谢谢领导信任,放哪儿我都好好干!”
父亲去食堂报到的那天,天还没亮,他满心都是对新工作的好奇与热情。他紧紧跟在老管理员身后,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个好奇的孩子。
老管理员边带着父亲熟悉环境边介绍:“这边是就餐区,桌椅得整整齐齐,环境得干干净净;这边是打饭区,到点就得准时开饭;这边是换衣区,记住了,食堂工作,安全卫生永远是第一位!”父亲脑袋像拨浪鼓似的点着,把这些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很快,炊事员们都到齐了,开始准备做午饭。父亲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老管理员身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连老管理员手上肌肉的细微颤动都不放过。
这边几个炊事员边忙边念叨着互相配合的步骤,王炊事员被安排按人头淘米做饭,李炊事员去挑水,把水的安全卫生做好,还要准备下一顿面食,刘炊事员被安排摘菜洗菜,收拾厨房,打扫卫生。一切都井井有条,按部就班。
父亲一面欣赏着老管理员的娴熟技巧,一面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交流,心里暗自咂舌:“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每个人竟有这么多步骤要求。”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漏掉一点关键信息。
老管理员炒菜时,那锅里翻腾的菜肴就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父亲的目光。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认真地记下火候和调料的添加顺序。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父亲打完饭坐在角落里,迅速摊开小笔记本,眉头微皱,边吃边回忆着上午的流程,记不住的地方就空着,想起来了就赶紧放下筷子,在空白处填上。
有些地方他打算第二天再仔细留意看看。第三天跟在老管理员身边问自己不明白的问题时,他的脸上满是谦逊和求知的渴望。
老管理员郑重地嘱咐父亲:“啥都能往后放,食品安全得放在第一位。”父亲用力地点点头,表情庄重而严肃:“师傅,您放心,我记住了!”
一个星期后,父亲就把食堂管理工作摸熟了。开始到新岗位当管理员的那天,父亲起得比鸡都早,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一踏入工作区域,他先是按照老食堂的套路准备,后续再根据具体情况灵活调整。
第四食堂成立是因为指挥部把新招的和原来的两个大队,按工地项目分成了6个大队,每个大队200多人,父亲负责四大队的伙食,一天三顿饭,配了4个炊事员。
父亲上岗后,看着新老炊事员们,心里的责任像石头一样压着。他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紧皱,喃喃自语:“这可咋安排工作呀?”想起老管理员的话,他又琢磨着:“老管理员只是口头传安全制度,他没多少文化,我得写出来,让大家都能看到,还得落实好,不能光靠我盯着,不然效果肯定不好。”
父亲说干就干,开始起草食品安全要求、卫生要求。
他找到三姨夫,一脸坚定地说:“领导,我觉得咱们得规范制度……”
三姨夫看着这个充满干劲的年轻人,满心欢喜:“你的想法很好,能实施有效果的话就在其他地方推广。”
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三姨夫暗暗点头:“有文化又会思考,这小子能成事!”
两天后,父亲就把各岗位职责和要求,食堂工作卫生和饮食安全的条款都定好了,报到上面批准,还用毛笔认认真真地抄在墙上,还安排大家互相检查。
一个月过去了,父亲逐渐适应了新工作,他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开头难啊,好在都挺过来了。”会战初期,食品缺乏,不少职工都得了浮肿病,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在食堂工作中,父亲总是一丝不苟地检查每一道菜品,确保食品的质量和安全。他常常一边检查,一边在心里琢磨:“怎么能让大伙吃得更健康、更有营养呢?”
夜晚,父亲铺开日记,写道:“新工作真是个挑战,管理员的活儿按时间顺序安排倒还好,就是采购这块麻烦,得去萨尔图,那么远,又没车,全靠两条腿,一副肩膀,我的工具就是一堆箩筐一根扁担。”
“我对冬天印象最深的有两次,一次是大冬天出去搬货,食堂大院的风像刀子一样,冷得我骨头都疼,我还以为自己没戴帽子呢,一拍,狗皮帽子戴着呢。还有一次冬天去拉白菜回食堂,穿着厚重的羊皮大衣,下车都下不来,因为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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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东西少得可怜,很多东西都得去萨尔图凭票买,离工地30多公里,全程用扁担和筐往大庆工地食堂挑。冬天踩着过膝的积雪,每走一步都像在泥潭里挣扎,夏天顶着大太阳,扁担换了好几根,筐也换了好几个,冬天大庆零下三十多度,哈出的气瞬间都能冻成冰。”
“我每次挑担子都走30多公里,一年下来都能绕黑龙江省好几圈了,这样的累活也锻炼人。”
“白菜、土豆、大葱都去萨尔图拿,国家统一调拨。这冰天雪地的,哪有菜啊,一个队一个菜窖,存起来。整个区域几十万人,家属种的菜根本不够。”
“记得有一天天刚蒙蒙亮,我去给职工买日用品回来,大雪有40多公分厚,一步一个深深的大雪窝,再加上担子的重量,走得特别艰难。”
“大雪无情地打在脸上,眼睛都被打得睁不开,张大嘴喘气,雪直往嘴里灌。我就自己安慰自己,这下连水都省得喝了。”
“走几分钟就得休息,脚上的伤也疼,走20多分钟就得停下来按摩按摩脚,一个小时才走3公里。路上白茫茫一片,我就像个孤独的黑影在雪地里慢慢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