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正卡着年节时候,谭氏也不好即刻找媒婆子打听薛家之事,虽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也得忍耐。
大夜三十除夕夜,安家的气氛很不好。安之甫与段氏还在狱中,安若晨与安若芳不在,团圆饭桌上少了好几个人,谭氏烦心安之甫的牢狱之灾,又忧愁薛家的亲事,一张脸黑得难看。安荣贵这段日子为父亲为家中生意奔波,也受了不少冷眼讥讽,心里很不痛快。安若希沉默不语,三房薛氏和女儿安若兰一如既往地努力撇身事外,恨不得谁也瞧不见她们才好。五房廖茵拼命按着儿子安荣昆不许他调皮,骂了几回,将安荣昆骂哭了。
丫头仆役们站得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就见得主人桌上头黑脸的黑脸的,哑巴的哑巴,哭闹的哭闹。最后谭氏草草吃了几口,一拍桌子让各房全都滚回自己院子去。一众人如鸟兽散开,火速消失了。
谭氏见得他们的模样,气得摔了碗。安荣昆气也不顺,觉得母亲大过年的撒什么疯。两人当着众仆的面吵了起来,安荣昆将桌子掀了,叮铃乓啷一阵响,桌上碗碟摔了个粉碎,菜汁汤饭泼了一地,屋里一片狼藉。
安荣贵摔完东西扭头就走,谭氏气不过,追在他后头接着骂。屋子里只剩下安若希一人,众仆尴尬地站着没敢动,安若希叹了口气,让他们把东西收拾了,里里外外安排了一遍。然后自己去祖宗祠堂给祖宗们上了香,代父亲母亲及各位姨娘兄弟姐妹们给祖宗们请了安。看到安若晨母亲范氏的牌位时,她小心地擦了擦,默默单独给范氏磕了个头,轻声告诉她大姐如今过得很好,请夫人放心。
安若晨这一晚与丫环仆役们一起吃了顿饭,大家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还给各位守岗的卫兵们送了热乎的饭菜。之后安若晨与春晓、卢婆子等一块儿去了城门外的四夏江畔放福灯。这是中兰城的年俗,福灯里写上祈福心愿,放入江中,福灯带着放灯人的心愿随江远去,愿神明看到,保佑新的一年顺利美满。
安若晨及一众丫头婆子都准备好了自己的福灯,大家点好蜡烛,将灯小心翼翼放入江面。江边站满了人,江上许多福灯,一盏挨着一盏,随江飘远。安若晨双掌合十祈祷,福灯里只能写一个愿望,不能贪心。所以她写的是:希望四妹平安,她们能早日团聚。
其他的事她所得到的早已超出她的预期,她不敢再多贪念,唯一事心愿未了,便是四妹。
边关前线,龙大站在堤墙上看着四夏江,江面偶尔飘过几盏福灯,龙大便看着。宗泽清问:“将军怎地不回营歇息?”
龙大认真道:“那些灯里,必有一盏是晨晨放的。”
那又怎样呢?宗泽清完全不明白。就算里面确实有,可是也不知道是哪盏,就算知道是哪盏,难道还能捞上来瞧瞧人家写了什么?
“将军,写信更妥当些。”
“嗯。”龙大应归应,还在继续看那些灯。“她挂心的事不少,也许她写的心愿是找到她四妹。可惜我帮不了她太多,还得让她自己烦忧。”
宗泽清受到了惊吓。是今日过年的缘故吗?将军大人这般多愁善感起来。还帮不了她太多,将军,你差一点就把她宠天上去了你不觉得吗?宗泽清摸摸鼻子,退远一点。自从将军把安管事叫晨晨,他就每每受到伤害,听一次起一次鸡皮疙瘩,这适应过程比练兵还艰难些。
龙大懒得理他,继续看灯。四妹这事确实头疼,待战事解决了,他再想想法子,不然晨晨跟他回京心里也还有牵挂。
静心庵里,静儿与静缘师太吃完过了晚饭,便将自己前几日糊好的福灯送给了师太。每年过节,大姐便会带她一起做福灯,此处材料不足,她也就只能做做样子,下不得水。人也不能出去,看不到四夏江边的热闹景象。但静儿仍是开心,她用红纸做了好几个,串成了两串,倒像是喜庆的灯笼了。
静缘师太让她挂在了院子里,静儿很是欢喜。光选要挂在哪儿便颇费了一番功夫。静缘师太微笑,随她去。之后静儿又在地上画了格子,捡了石块跳格子玩。静缘师太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忽然真有了种在过年的感觉。
这时候庵后碎石路传来了有人走路踩踏的声响,静缘师太脸色一变,挥了挥手让静儿快回侧院小屋去。静儿火速跑了进去。静缘师太将侧院门锁上了,这才走到庵院后门处,开了门走了出去。
庵外,菜园边上,站着一个男子。他道:“正想过去敲门唤你。”
“有何事?”静缘师太问。
“杀一个人。”
“谁?”
“霍铭善。”
“为何?”
“杀了便是。”
“何时?”
“今夜。”那男子道:“今夜除夕,太守府内疏于防范,正是时候。霍铭善初三便要离开,在此之前他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