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管事。”龙大忽又严肃起来,“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晓,杀人一事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容易。就算我们身为武将,也会有恐惧遗憾。但世事如此,伤怀无用。做当做之事,无愧便好。何况只是梦罢了。”
“是。”安若晨正襟危坐。
“你有何想与我说的?”
有的,可以说吗?好想说。既然将军给了她这般鼓励的眼神,那她便说了。
“将军安慰起人来,也是极有威严,很具武将风范的。”
“……”龙大静默。
安若晨想了想,补充一句:“这是夸赞。”
“夸赞得当真是含蓄的。”
“……”安若晨脸红了。不含蓄的夸,她不敢啊。
“下回想夸赞我时,你还是用写的吧。”比如什么列传新传的。
“是。”安若晨脸更红了,原来她不是不敢,是很敢的。只是现在拘谨起来了。但将军吩咐,她尽力做到。
“你想去看看你奶娘的坟吗?”
安若晨点头。
龙大问了地址,安排下去,然后带着安若晨去了。
“若你二妹来此所说之事另有目的,那么代葬奶娘之事有可能是挟恩图报,也有可能是个诱你上勾的饵。你去拜坟,必不会带太多护卫人手,荒山野岭,正是伏击的好地方。杀了护卫,将你从那处掳走,便是神不知鬼不觉了。谁又说得清是细作干的还是旁的人干的。”
龙大这番话让安若晨一惊,她只想到挟恩图报的意图,或是以此骗取她信任的可能,却未想到会是伏击之饵。
“就算当时动不得手或未得手,也能伺机探查出你出门时会带多少人手,出行习惯等等。”龙大这一路未骑马,而是与安若晨同坐马车,路上细细与她讲些计谋安排,探子手段等。安若晨默默记在心里。
此次出行未遇任何状况,找奶娘的坟花了些时间,但是没有刺客,没有埋伏。只有宗泽清副将很活泼地到处蹦,听说将军与安管事要出门,他甚是欢喜的跟了来。骑着马还非得贴着马车,时不时透过车窗发表一下见解。到了地方一马当先四下开寻,还真是他先找着了奶娘的坟。
安若晨在奶娘的坟前跪了许久。龙大和宗泽清远远站着等。
“将军。”宗泽清闲不住,想说话。“你说安管事与她奶娘都说些什么,能说这许久。”
没人应。
宗泽清习惯了,不介意,继续问:“将军你说,安管事一会会不会哭哭啼啼地回来?”
“不会。”
咦,将军居然答话。宗泽清精神一振,问:“为何?”
龙大脑子里滑过与安若晨见面的种种,有她机灵应变狡猾猛拍马屁佯装花痴的样子,有她爬在墙头俏皮让他噤声狼狈爬不下来的样子,有她被他吓唬委屈放弃包袱忍气吞声的样子。有她惊喜感激的样子,有她秀丽端庄的样子,有她恭敬温驯的样子……有她哭过的模样吗?
有的,他想起来了。那是她最狼狈最凄惨的时候,但她没有为自己哭,却是听说她妹妹失踪时,她哭了。不是嚎啕大哭,不是悲凄掩面,只是晶莹的泪水划出她脏兮兮的脸颊,然后她用力擦掉了。
算起来,其实他们见面次数真没多少,但他却是见过她许多不同面貌。当初她当真是洒脱刚烈狡猾隐忍样样都行,现如今,却是太拘谨了些。
“相熟之后,反倒脸皮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