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子修行,是为了‘道’本身。”
乌昙反问眼前人:“大师修行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成神么?是为了虚名么?”
鸠摩下意识道:“不…我少时曾发宏愿…要渡众生苦厄……”
“那大师做到了么?”
鸠摩干裂的嘴唇发着抖,却答不上半个字。
“我来替大师回答,您做到了。”
“大师的事迹我耳熟能详,沧江大水,临沂城魔祸……天灾人祸处,皆有大师救世的身影。大师的道行,世人有目共睹。”
“我说大师修行圆满,绝不是妄言。”
鸠摩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像是沙漠中久旱的人看到了救命的甘霖:“我……”
“既然大师一生苦修,已经渡过无数生灵苦难,不违初心,不失宏愿,又何苦一味追寻成神之事,画地为牢呢?”
“啊啊…你说得对…你说得对……”老者历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泪痕,“是我…偏执了……”
“是我执着于未能成神的不甘,才叫心魔趁虚而入。”
“我终是…愧对世人……”他伸手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
鸠摩身边的魔气开始随着激动的心情乱窜,袭向几人。
“阿昙!”迦叶心中焦急,双手掐诀抵挡狂乱的魔气,要往乌昙那里跑去。
“别去。”靖弦抽箭接连射|出,冷静道,“你不相信他么?”
“不会的,大师就算入魔,也未伤及任何人性命不是么。”乌昙无视身边的魔气,语气中是少有的温和,“您已无愧苍生,无愧于心,无愧于自己的‘道’。”
“您这一生已经很苦了,所以这一次,让我渡化您的苦难,请您放下执着,安心离去罢。”
“啊啊……”鸠摩泪流满面,身边魔气却逐渐消散,连同他的身体一同化成点点金光,“多谢你…玉蟾子……”
乌昙安静地看着他,眼中含着深切的悲伤。
迦叶跑到他身后,呆呆地看着他笼罩于光芒中柔和的轮廓。
鸠摩大师说得没错,他们二人真是相似之人。迦叶想,或许正是这样,玉蟾子才能知晓他的痛苦与茫然。
可一点却不同,乌昙不仅能渡他人,也能自渡,这正是他最强大的地方。
但是我也想错了,他看着眼前人想道,世人眼中他是清冷的月,我原以为他是冬日的河,可是…他的心里分明有炽热的火。
永不熄灭的、驱散寒冷黑暗的火。
笼罩在普陀山上的阵法逐渐消失,阳光穿过黑云洒在塔身上。
几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位老者的离去,像一场无声的送别。
然而,就在他身形将要消散殆尽之时,从虚空中忽然落下一把寒气逼人的长刀,劈开层层黑色云雾劈开金色塔顶,直直把鸠摩残余的神魂钉在了地上。
无形威压自刀锋上散开,迦叶与几位道行较浅的掌门直直被弹飞了出去,就连靖弦亦后退了数十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乌昙匆忙起身,眼中难掩错愕与愠怒。
一道光柱随着这股威压自天上降下,缓缓落在塔顶,待光芒散尽,只见几道人影从中走出。
为首那人锦衣华服,通身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的倨傲。
一时间,方进入普陀山中的上垣诸人、宝塔之外的仙门弟子,塔顶上的乌昙几人皆朝那人方向拜道:“弟子拜见杳冥君。”
偃师环抱双臂冷眼旁观,轻斥道:“好大的排场。”
杳冥君无视众人见礼,只抬手拔起插在地上的“晦昼”刀,屈指轻轻一弹,刀身嗡鸣荡起无形波纹,将其上残魂尽数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