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定无赖原籍所在,赵嘉立即点人出发。
乡游徼为不久前拔擢,其下亭长尚未满员。赵嘉接受县丞的建议,征召有民爵的军伍,连同小吏和健仆,临时凑起一支五十人的队伍。
此次行动既为抓捕恶徒,也为对军伍进行考察,从中选拔亭长。
乡游徼而立之年,祖父、父亲皆为亭长,都曾同匈奴死战,斩首得功。其本人有勇力,去岁匈奴来犯,带领乡勇增援要塞,斩首两级。战中负伤,战后得爵授田。
赵嘉看过记录战功的簿册,又遣人在乡中打听他的名声,知其为人铁面无私,纵然亲族犯法,亦会依律惩办,谁来求情都没用。任亭长期间,辖内村寨盗匪绝迹。
如此不讲情面,自然会招来一些闲话。但久而久之,公正之名也广为传播。
在乡游徼空缺的时日里,十里八村的百姓出现争端,皆会寻他断定是非。凡由他做出的裁决,少有人认为不公。
这样的行事作风,正是赵嘉目下急需。
仔细了解过情况,赵嘉特地召他来见。一番叙话之后,亲自考验过他的本领,当日即下调令,拔其为乡游徼,填补前任空缺。
至此,三乡游徼俱已到位,接下来就是安排亭长。
战国时始有亭,主要是为防御他国,及时传递消息。至秦始皇大一统,天下归一,亭的职能发生转变,由对外防御变作管辖治安,缉拿盗匪,掌理民事。有邮人、商贾和外乡百姓经过,皆可留宿于亭中。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汉朝十里一亭,凡十里之内,村寨里聚均辖于亭。如亭长贪赃枉法,为暴乡里,官寺不能及时发现,必会引来民怨。
边郡亭长多是军伍出身,有一个算一个,皆同匈奴拼过刀子,更知边民困苦。论理,这样的身份背景不该做出欺压百姓之事,但人心最是难测,往年并非没有先例。
赵嘉不想冒险,对亭长的考验之严不亚于游徼。如此一来,拔擢的速度自然减慢。随着更卒陆续到来,他马上要将注意力放到军营,事情不能继续拖延,干脆将此次捉拿贼人作为最后一轮考验。
被征调的四十多名军伍,品行俱经过详查,只要此次不犯错,展示出一定能力,就会择优选派。余者也会作为补充。今后遇到乡亭缺人,就可以从中选拔,无需再如今日般费力。
队伍集合之后,赵嘉跃身上马,派出季豹和一名小吏先出发,同县丞派遣的人员汇合,密切监视村寨动向。其余人检查弓箭短刀,确认没有疏漏,即从城内出发,飞驰前往目的地。
烈日当头,热风席卷,马背上无遮无挡,身体稍弱就会力有不支。
赵嘉征调的军伍穿着短褐,胸前还系有皮甲,脸膛被晒得黑红,后背都被汗水浸透,却自始至终无一人掉队。实在热得受不了,直接用腿夹住马腹,空出双手拧开水囊,将清水从头顶倒下,清爽片刻就再次赶路。
马蹄踏过乡间土路,路面飞起尘土,路旁的野草被晒得打卷,草叶变得枯黄。途经一片榆树林,见到小吏留下的记号,赵嘉举起右臂,令众人下马休息片刻。
此处距目标村寨已经不远,策马奔驰,瞬息可至。之所以停下休整,是为保证军伍有充足的体力,以免天气太热,恶徒以逸待劳,己方反倒力气不济,使得抓捕计划出现差错。
下马没多久,一名军伍突然惊呼,手指前方,大声道:“县尉快看!”
顺其所指方向看去,赵嘉面色陡变。
晴朗的天空下,滚滚浓烟升起,秃鹫乌鸦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没有靠近烟雾,却也没有退走,而是盘旋在半空,发出刺耳的叫声。
这样的情形代表什么,对经历过战场的赵嘉来说,已经是再明白不过。
赵嘉当即令众人上马,向烟起处冲去。没等驰出多远,就见季豹迎面冲来,脸上带着怒意,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弯弓。
“郎君,先前派去的人被杀,村寨起火,村人不知去向!”季豹手中的弯弓,即为死去的小吏所用。
“走!”
事情过于突然,来不及多想,赵嘉猛然一抖缰绳,枣红马飞驰而出,很快来到起火的村寨前。
熊熊烈火冲天而起,距离尚有数米,就有强烈的烧灼感。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村寨陷入一片火海。
火场前刻意清出一片空地,堆着三十多具尸体。最上面两具被木杆穿透胸腔,身上脸上遍布刀痕,正是县丞派出的小吏。其余都是妇人,甚至还有两个八、九岁的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