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黎正要发怒,忽听乐之扬说道:“这张铁琴机关繁复,牵连甚广,我猜,要破机关,得用它弹一曲《海青拿鹅》!”
这念头异想天开,纵如叶灵苏也是将信将疑,望着铁琴,目光闪烁不定。乐之扬绕着铁琴走了一圈,摇头道:“不成,这张琴太大,我一人弹不了。”一转眼,看向冲大师,此间五人,除了乐之扬,只有冲大师精通音律、雅善乐器,若要弹动铁琴,非这和尚不可。
此时酷热更甚,冲大师汗出如浆,僧袍湿透,沉思一下,笑道:“也罢,死马当作活马医,我便相信乐施主一次。”
两人跳上铁琴,乐之扬说道:“我弹一至四弦。”冲大师点头:“余下三弦归我。”
叶灵苏忍不住说道:“你俩从未练过,弹错了怎么办?”冲大师笑道:“犯错总比送命强!”
“说得好!”乐之扬豪兴飞扬,与冲大师对望一眼,翻身出掌,扫中一根琴弦,铮,琴声清越,仿佛寒冰乍破、清泉溅涌,大厅中凭空生出一丝凉意。
冲大师应声跳起,飘然落下,踩中一根琴弦,脚尖连挑带抹,琴声幽沉中透出激昂,不快不慢,不高不低,正好接上先前的音符。
首次配合成功,二人信心陡增,各自手舞足蹈,翻翻滚滚,撩拨铁弦,极尽其能。
二人共弹一琴,并非无人尝试,可在如此巨琴上弹奏,却是亘古未有的奇事。如非乐道精绝、身手过人,配合稍有差池,一支曲子必然七零八落,乱得不成样子。此时间,昏暗铁屋之中、巍然铁琴之上,两道人影翩然起伏、在在合节,惊蛇、脱兔也不足形容,当真起如雷霆、落似飞絮,刚柔并济、阴阳相谐,抚琴不限手足,出招兼有虚实,掌风、拳劲均为所用,冲开热浪烈风,搅得狂飙四起。一支《海青拿鹅》震动屋宇,流畅奔放、略无凝滞,如乘千里浩风,翱翔青云之上,忽挑忽扫,七弦齐动,激烈乐声中,琴上二人也如海青、天鹅,盘旋穿梭,令人眼花缭乱。
琴声激荡,热浪汹涌,旁观众人呆立不动,也觉酷热难当。琴上二人大动特动,更是气血如沸,浑身白气蒸腾,衣裳干了又湿,口唇焦枯异常,然而事到如今,除了咬牙苦忍,再也别无它法。
又过时许,一曲终了,铁屋四周仍无动静,冲大师灰心丧气,叹道:“完了,没有用!”
乐之扬心往下沉,转眼扫去,铁闸上的图画历历可见,刹那间,他的脑间灵光一现,冲口而出:“再弹一遍!”
“什么?”冲大师不胜惊愕。
“两只天鹅!”乐之扬说道。
冲大师聪明绝顶,一听便懂,图上一隼搏击双鹅,着实不合常理,只是提示乐曲,一隼一鹅足矣。
冲大师也不多言,手足不停,身法如故,听音变招,拂扫铁弦。这一路弹来,不止旁人称奇,乐、冲二人也觉惊讶,两人深仇大敌,处处算计对方,谁料联手齐弹,知音解意、配合无间,你来我往,此起彼伏,前后符节丝丝入扣,远远胜过常人独奏。
一曲未完,半座铁屋烈火煅烧、色泽暗红,屋内之人无论武功高低,均是气喘如牛,将到虚脱极限。
铮,琴声忽止,二人摔落在地,地面灼热异常,仿佛置身熔炉。屋内一片死寂,乐之扬心知失败,绝望透顶,转眼望去,叶灵苏肌肤血红、青丝散落,两眼空洞无神,口唇微微哆嗦,她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变成无声的叹息。
“呵呵呵……”铁木黎突然狂笑起来,“妥懽帖睦尔,真有你的!海青拿鹅,一幅鬼画符,拿住了两只大笨鹅……”嘲讽未已,忽听一串鸣金溅玉之声,来自铁琴深处,格外清晰悦耳。
众人应声一惊,纷纷注目铁琴,忽听铁屋四周传来哗哗水响,一时间,白气氤氲,升腾弥漫,屋内炽热之外,更添几分窒闷。
众人不知所措,扭头四顾,茫茫一片。突然间,轰隆隆,铁闸下沉,甬道露出,一股冷风汹涌灌入,热浪为之一弱,白雾翻卷退散,露出锈迹斑驳的铁墙,不知何时,墙上多了一道裂缝,可容一人出入,散发幽淡光芒。
铁木黎更无迟疑,纵身掠出,钻过裂缝,举目一望,当真欣喜欲狂。
乐之扬等人紧随其后,扫眼望去,也是莫名惊叹:前方洞窟之内,箱笼堆积,珠宝绚烂,其中翡翠圆盘、数尺见方,盘中珍珠数百,颗颗浑圆,大如龙眼;另有血红珊瑚,高约一丈,条干扶疏,所栽之盆取自和田美玉,润如酥酪,镂刻奇绝;七尊羊脂玉佛,大如真人,北斗阵列;八匹赤金骏马,扬鬃奋蹄,形神各异;佛像金马,不但巧夺天工,抑且从头到脚镶嵌稀世宝石,一颗一粒,无不价值连城。
“元帝遗宝?”乐之扬由衷赞叹,“果然名不虚传!”
叶灵苏冷哼一声,轻蔑说道:“你不知道,这些东西看来光鲜,其实沾满无数生灵膏血。想当年,鞑子大军马蹄所过,百国残破,赤地千里,无辜百姓不知死了凡几,这些奇珍异宝,都是他们的赃物,天道循环,理应物归原主……”
乐之扬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正要询问如何归还,铁木黎陡然暴起,挥掌劈来。
乐之扬不觉向后跳开,正要抵挡,冷不防一股巨力从后涌来,坚凝如石,汪洋似海,深得“大象无形拳”的真意。
刹那间,乐之扬前后受敌,任他武功再高,也难逃两大高手联袂一击。
铮,青光闪动,叶灵苏长剑横天,刺向冲大师,剑气激荡拳风,青螭声如龙吟。冲大师拳势受阻,乐之扬没了后顾之忧,沉喝一声,挥掌迎向铁木黎的锋锐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