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皇考送去了凤阳府时的时光里,那时候,一大群年长的皇子们去凤阳府耕读,身边只有寥寥几个宦官照顾。
当时的他们,就像农家儿一般,虽然他们开恳的庄稼,远远没有他们破坏的庄稼多,可那时似乎没有什么烦恼,因为一切的烦恼,众兄弟都可丢给皇太子朱标。
朱棣道:“前些日子,我梦见大哥了,大哥打朕,说朕不是人,我便对他说,他若在,我便服他,可他不在,我凭啥服朱允炆那个小子?那个小子有什么好?大明江山,就该朕这样的人继承。”
朱桂道:“四哥还记得当初咱们偷偷爬上殿中的屋嵴上吗?夜里瞧北斗七星。”
朱棣大乐:“咱们都老了,赘肉已生,爬不动啦。罢罢,教人架梯子来。”
于是很快,宦官们就架了梯子。
朱桂带了伤,几乎是宦官们先上去,然后拿了竹篮子将他吊上去。
朱棣却像是如履平地一般,他虽说自己老,可一身腱子肉,犹如猿猴一般。
被吊上去的朱桂气喘吁吁,趴在屋嵴上,口里道:“我十三岁时,就不是这样,那时我片刻功夫就能上来。”…。朱棣见这琉璃的角落里似藏着人,大呼:“是谁?”
一个人怯怯地道:“皇兄……饶命,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
朱棣今日竟没有怪罪:“死过来,朕给你讲一讲当初凤阳的事。”
月色之下,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尹王朱?战战兢兢地挨着朱棣。
朱棣道:“还记得你十三哥吗?”
“认得……我小的时候,他还打过我。”尹王朱?道。
朱棣拍拍他的脑袋:“你是该要多打一打,以后就安分了。”
说罢,抬头看月,不禁叹息,似乎今晚的月色都带着几分忧伤。
次日清早,朱棣一宿未睡。
赵王已派人来,说是车驾就在午门外,候着朱桂去孝陵了。
朱桂一脸疲惫,一瘸一拐的,先去向徐皇后辞行:“嫂嫂,俺走啦。”
徐皇后颔首,温声道:“山上冷,要多添件衣衫,路上吃饱一些,高燧是个湖涂虫,不晓得人冷热的,路上有什么需要,都和他说。”
朱桂郑重其事地跪下道:“嫂嫂你保重。”
说着,颤抖地站起来。
而后一步步走出了这宫殿。
殿外头,朱棣则背着手等着他。
“朕送送你。”
“嗯。”朱桂应道,却一直低垂着脑袋。
二人没说话,一路走出了大内,再一路过了金水桥,而后抵达了午门。
到了门洞前。
朱桂这才抬头看向朱棣,道:“四哥,我走了。”
朱棣道:“滚吧,滚吧。”
朱桂却满眼期盼地看着他:“四哥,你那两个侄子……”
朱棣点点头:“不会教他们受委屈的。”
“四哥……我……”朱桂突的一下子声音哽咽,突然失声。
朱棣侧过脸去,这时眼睛已湿润了,于是,他转身,几步朝宫内急走而去,只留下一个愈来愈小的背影。
朱桂再没有说什么,登上了一辆来接他的马车。
回到了武楼,朱棣落座,道:“亦失哈,传旨,要厚葬,用郡王礼。”
亦失哈道:“奴婢……遵旨。”
“徐妃无罪,劝说有功,依旧还予亲王妃的待遇。她的儿子,代王王世子朱逊煓,册封郡王,依旧祭祀代王的宗庙。至于其他姬妾,以及庶子人等……就圈在代王府里吧。代王卫撤销,王府所有人……该议罪的议罪,至于徐闻的亲族,夷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