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以为誉王这个建议有些欠考虑了,”太子忙道,“父皇驾临在此,朝堂之上岂容刀光剑影,万一惊了……”话音至此,眼尾突然扫见梅长苏一面举杯在手赏玩,一面轻轻摇着头,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急速改口,“这也只是儿臣对父皇的一点担心……不过转念一想,忆起父皇当年匡定内乱时那般英武,又有蒙统领侍立在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故而儿臣建议,大家切磋可以,但要点到为止,见血不吉。”
他临到半途改变话意,倒也显出一番急智,誉王因为没有看到梅长苏的暗示,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之间开了窍,心中有些失望,冷冷哼一声。
“两位皇儿的建议都甚合朕意,”梁帝笑道,“那大家就随便挑战,不必再定什么规则了。”
此言一出,摆明他确实是想看众人比试的,太子心中暗道好险,不由将感激的目光投向梅长苏,可后者却正俯身听霓凰郡主低声私语,根本没看见。
虽说是自由挑战,但大家都是千辛万苦挣来的这个资格,又当着郡主的面,谁也不愿意贸然出场,怕风光没出成反而丢了丑,一时之间互相衡量着,局面有了短暂的冷场。
“还是我先来吧。”随着一声长笑振衣而起的,当然是轻飘飘什么都不在乎的言豫津。来到中庭向梁帝行礼后,他悠然回身,扬起下巴:“在下言豫津,挑战萧大公子。”
萧景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但也只得站起身来。见到他两人对面站着相互抱拳,*诸人中有好几个都不禁笑了起来。这两小子从小撕咬到大,还没学会走路呢就曾经在彼此的小脸上留下过牙印,但要说正正经经地对打,竟还真的从没看见过。
可当大家满怀期待之心凝望着两人开打后,没过几招全体观战者就已忍不住在心里“切~~”了一声。这哪里是重要的对战?分明是场表演赛。萧景睿倒还罢了,一惯的中规中矩,可言豫津却是铁了心要显摆,把他最有型最好看的身法全亮了出来,象只花蝴蝶似的满场翩飞,有时萧景睿的攻势不小心挡了他准备要展示的招术时,他还要瞪人家一眼,百忙之中尚不忘了要选择角度向郡主露出迷人的微笑,害得霓凰郡主笑得直不起腰来,喘着气摆手道:“小……小津啊……够了够了……我知道的……你从小就最帅……”
这样一场开幕战后,现场的气氛自然一下子轻松到了极点。很快就有人陆续出场请战,一时间精彩场面不断,倒也确是一个个身手不凡,各有长处。
大约四五场之后,最大的黑马百里奇终于站起了身,向已胜了一场,但中途也已休息过一场的一位大梁人抱了抱拳。在如此场合,不可能犹疑,对方当然立即站了出来。
“这个人不是京城本地的,你认识他吗?”言豫津凑近好友耳边问道。
“李逍是武当本代最杰出的弟子,卓爹爹常对他赞誉有加,内功极是扎实,倒也算是百里奇的一个对手。”萧景睿低声道。
两人窃窃私语时,场中已交上了手。武当历代高手不绝,其内功心法、招数身法,自然都有其超众之处,面对百里奇这样的高手,李逍攻守得当,一招一式拙朴中蕴含威力,转眼数十招过去,竟未呈败象。
然而就在众人为李逍使出的一招绝妙的“此消彼长”叫好之际,霓凰郡主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蒙挚运气大喝一声:“不可!”余音未消,李逍的身子已飞了出去,被蒙挚闪身接住,扶坐于地,再看时他已满额冷汗,面色惨白。蒙挚握住他软绵绵的右臂微一探查,眉头便紧皱了起来。虽然幸得刚才运出十分内力的一声喝阻所护,百里奇未能震断他臂上所有筋脉,但臂骨已断,主筋也伤得严重,虽然那年轻人咬牙未曾呻吟,但从那惨然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已明白自己今日这一伤,只怕日后修为再难精进。
“这是寒医荀珍先生所制的断续膏,连敷三日,半月内不使力,便可痊愈如初,”梅长苏不知何时已静悄悄从侧边绕了过来,将一盒药膏塞进李逍的衣袋里,轻声道,“你要信得过荀先生,安心休养,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荀珍的断续膏是江湖上可遇而不可求的绝世奇药,一个都不怎么认识的青年竟送了整盒给自己,李逍震惊感激之下竟连伤痛也忘了,呆呆地瞧着梅长苏说不出话来。
蒙挚向梅长苏略略点了个头,招人将李逍抬了下去。百里奇这时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仍是目光漠然,仿佛刚才的痛下辣手根本不算什么。
“戚使臣大人,”太子因为刚才提议点到为止,此时觉得大没面子,第一个发怒道,“大家善意切磋,贵国的武者怎么如此没有仁心,太过分了!”
其他候选者也都纷纷投来愤怒的目光。那北燕正使起身傲然道:“我们谨遵了太子的旨意,并未曾见血。何况比武较力,难免伤损,我国中一向崇敬强者,天下俱知。郡主乃军旅豪烈之人,当知战场之上,并无‘仁’字,我们百里勇士何错之有?”
梁帝面带不豫道:“朝堂并非战场,贵国勇士鲁莽了,下次不可。”
话虽如此说,但毕竟人家是在比试,梁帝也不好发怒惩处,落人口实,只能斥责一句,在对方恭声应诺后,暂且略过不提。
然而接下来,在北燕使臣冷冷的笑容中,大家发现百里奇的目的根本不是抓住机会展示武技而已,他一连挑战了包括两名大渝人在内的七名对手,虽然没有再下断骨之类的狠手,却也让他们多多少少带了些暗伤。最后只留下言豫津和萧景睿不予理会,不知是瞧不起他们呢,还是太瞧得起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