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七月到来,暑热渐渐升温。太阳下山之后,白天一股又一股的热浪消失得无影无踪,偶尔出现的阵阵凉风,在高大的香樟树下打旋儿,由大变小,由小变无。
夜渐深沉,跳完广场舞的阿姨们早已各回各家,每家每户的空调运行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吕珊一身纯白丝质睡衣,敷着面膜,正坐在床上哼着小曲,给脚趾甲抹指甲油。海淘刚到货的opi,鲜红的甲油衬得小巧的脚丫白嫩无比。她把腿伸直,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等甲油干了,面膜也可以揭了,再上会网,睡觉去。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住在恒大华府的闺蜜发来的微信。
闺蜜说,姗姗,有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即使你听到了可能会不开心。
勾起唇角,吕珊用修长的手指捧起手机,按下回复,言简意赅,说。
我已经在我们小区看到陆宇三次了,每次从车上下来的都是同一个女人。
吕珊哼笑一声,摇了摇头,轻轻摁下一行字,应该是他同学。
想了想,觉得不妥。什么叫应该?听上去好像全是自己不确定的猜测,夹带着小女人的不甘心。于是她把消息删掉,重新输入,我知道,是他大学同学。
见了吕珊的反应,闺蜜没再继续,只说你知道就好,我还怕你们俩出了什么问题。
出问题,能出什么问题?人家早早地就报备好了,下午还巴巴打了电话来,说要跟糯米一起吃饭,叫她也去。
听了这个名字,吕珊自动拿加班搪塞了过去,她可没兴致阻拦陆宇去见红颜知己。虽然陆宇一副纨绔的表象,为人却向来诚实,交往不到三个月,就将过往情史交代得一清二楚。身边女友换了三四个,这位拥有可爱昵称的红颜知己却一直相伴相随,那时候杨幂还没生孩子,连跟她同名的都没有,陆宇一口一个糯米喊得亲热,地位可见一斑。更何况,如今红颜已经升级成了嫂子,还是个表哥常年不在家,春闺寂寞的小表嫂。
吕珊逗陆宇,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你们好好玩。
电话那边陆宇哇哇叫,我还想多活几年,拐子的老婆,玩你个头!你是想当寡妇么!
程梓明已经失联53天。不知是不是被他提前嘱咐过,每隔十天半个月,陆宇总要喊上周一诺出去吃顿饭。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人见面的次数,竟比整个前半年都多。周一诺不禁有些疑惑,牛逼哄哄的陆总裁常抱怨业务繁忙,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不陪自己女朋友,而是拉着她出来吃饭,这的确有些不正常。
“没什么不正常的,我家吕珊,别的优点不敢说,就是大气,”把周一诺送到楼下,陆宇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早就跟她说过,我认识你的时间比认识她的时间长多了,她才不会因为我跟你走得近就吃醋呢。”
周一诺点点头,那最好不过。也不知过年时佯装家教很严的那个人是谁,不过看在促成了和程梓明相识的份上,她也懒得再提这茬旧事。
上楼之前,周一诺站在车窗边,幽幽地问了句,“虽说是你拐子叫你抽空陪我,可你现在又是请客吃饭,又是送花送礼的,虽然都是帮他,但你确定,他内心深处真的不会吃醋?”
车拐出小区大门,陆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几乎相信这就是一个陷阱,而他无疑会像小时候那样,被程梓明弄得狗啃泥。他一掌拍在方向盘上,车没跑偏,手却疼了。
自从出差回来,周一诺对韩鹏印象好上许多。一个上海男孩,被派到农村踩着泥巴做随访,一句抱怨和嫌弃都没有,实属难得。学医的人,大多有着不同程度的洁癖。落后的山区条件自然更差。想当初刚去农村随访时,周一诺还适应了一段时间。
没想除了酒桌上差点儿量,韩鹏倒是十分适应这份工作。婴幼儿疫苗的受试者基本都在农村,随访难度大,有时候一天要走好多家农户。这也是临床监察不太适合女性的原因。谁料韩鹏另辟蹊径,认为那里的水田相当之美,站在田间地头,小伙经常一脸稚子般的喜悦,还不忘赞叹两声小桥流水人家。就连夜里在乡镇一级的招待所,都能住出四星级酒店的良好心态。
“师姐,那这个月月底,我们还是提前一天过去吗?”刚回来几天,韩鹏甚至有些期待下次出差。
周一诺戴着口罩,眼睛弯成两拱桥,“是啊,这个项目是三针免疫,不过第二针就不用像第一针那样呆那么久了,估计半个月吧。”
周一诺带着韩鹏处理血清做补体灭活,有些标记不清晰的样本需要重新标记。两人坐在试验台前,将确认标记完好的ep管用漂架插好,放到水浴锅中加热。
“师姐,平时没事,我是不是应该在家多储备点酒?”想起自己令人忧伤的酒量,韩鹏半带玩笑地说。
“怎么,想当酒麻木?让肝平时多休息,酒量这个东西,练不练的,也就这样了。”周一诺手下不停,今天一共有三百多只鼠血清需要灭活。
“谁叫每次需求的酒量都超过我的阈值,”韩鹏点头,语气里带了悲愤,“在中国,想办点事,不喝死不行啊。”
周一诺摇摇头,笑了。
看到她又伸手按了按腹部,韩鹏问了句,“师姐,肚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