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们险些在飞行中坠毁。亚历克斯没把自己固定住,她的脑袋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骨头都能看得见。他们的飞机一停稳,他就冲到她身旁,探听她的身体告知他的恐怖实情:它伤势过重,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
但等他们落地时,她就又重新开始呼吸,睡前她甚至都不再流血了。现在他蹄下的躯体告诉他它生机勃勃,完全健康:她的脖子不是断的了,就好像他的判断有误、她当时完全有能力自由活动似的;她的头骨没裂;她脖颈后曾经有过的骇人伤口现在连根毛都没少;她很饿、很渴,而且离那个他非常想回避(至少他之前都是这样做的)的时间点也只有短短五天。
他拆下绷带,上面什么都没有,于是他不再费劲换新的,也不再费劲去套前天的那个颈托了。往能死而复生的家伙身上套支架还有个什么意义呢?
“好了,搞定了。”他从她身边走开,示意她起来。亚历克斯坐起身,全程确保她的毯子就和原先一样好好地遮着。
“没有绷带了?”她表情迷惑,但并没达到他想象中这种情况下该有的程度。
“亚历克斯,你见过奇迹吗?”
小雌驹只是一言不发地盯了回来。他继续说道:“我见过。那时我和我的同学们都在记笔记,而一个男人就在我眼前倒在桌上死去了。我们根本帮不了忙,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可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医生尽了他们所能想努力救回病人,让他维持住生命,但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的心脏就是无法再度跳动。在那之前我从来没见过死亡。”
亚历克斯抬起头瞪着他:“就这样?你的故事就是有个家伙死了?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奇迹。”
奥利弗无视她插的这一嘴:“我从来都不相信灵魂的存在,直到我亲眼目睹一个人的死亡: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着父母家庭、有着对未来的憧憬、有过技艺、有过悔恨、有过一切的人变成了一坨死肉。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有什么特殊而美好的事物再也不会存在了。”
“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选对了行。我希望未来某一天,我能成为那种能从死神手中夺回将死之人的医生。”
“而昨天,我目睹了另一个奇迹。我想你知道那是什么。”她点点头,但并没有打断他,于是他继续说:“死者不能复生,亚历克斯。一旦变成死肉,你就一去不复返了,但……但你真的回来了,而现在你已经恢复了正常。我实在没法把这当做小马的正常现象,因为我看见艾德的翅膀用了好几个月才康复。”
“对,的确不是。”亚历克斯低下头,看着她的蹄子。“你有读过关于艾奎斯陲亚公主们的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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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读的不多,只知道艾奎斯陲亚的居民们相信她们这同一批小马一直统治了几千年,他们还觉得她们也同样控制住着日月的运转。我看她们应该是有某种形式的朝代更替,女儿接替母亲……”
“不。我知道你见过我的一段记忆……它完全不是这样。那些小马是真的活了几千年了。”她深吸一口气。“她们没和我说我不能告诉其他小马,所以我猜知道这个情况的应该不只有我,这样比较讲的通对吧?总之,对于像她们那样的天角兽,生命不再属于她们自己,而是绑定到了一些概念上。我其实不太明白具体是怎么办到的,所以别问了。举个例子吧:露娜公主她是夜晚。她是夜晚的一切:星辰、月亮、梦境。只要这些东西还产生着重要影响,她就会一直强大下去,但如果小马们不再关注夜晚……她就会变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也会削弱。如果他们把这些完全忘记,她也就死去了。”
“而塞蕾丝蒂亚公主是白昼。她是太阳、是由它诞生的所有生命、是真相与纯洁、是日光下其他许许多多重要的东西。小马们越在意这些事情,她就越强大。同样的,如果这些也变得无关紧要,她就也会消散。”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原理:她们是说了些魔法的事,但那时候我的记忆力还不像现在这么好。我想……我想她们也试着对我做了同样的事情。肯定是类似这样,因为昨天发生的情况并非第一次。”
奥利弗为之思索,考虑着它的全部含义。它们深深刺痛了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工作对她来说再没有意义了。她会活上几千年吗,就像艾奎斯陲亚的君主一样?为什么这会让他如此心乱如麻?
“如果你能别告诉其他人,我会感激不尽的。我还只是……稍稍搞懂了我自己。直到几周前我甚至都还不确定我告诉你的这些东西。”
他点头:“一定,一定,这是医生与患者之间的秘密,我明白。”他站起身。“我去把其他人叫起来,我们还有一桩案件需要侦破呢。”
“而且我们在亚历山大的朋友们也还正处于危险之中,或者说……可能有危险。”她也站起来,好像忘了毯子这事了。“但会有危险的说不定还是我们。我能不继续躺在床上了吗,就和原来一样?我觉得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是最安全的了。”
“是啊。”他快步走出门。还有许多事要做,所以这或许就是叫醒那对独角兽的最佳时机。这并不都是坏事,亚历克斯还活着,接下来的许多年里他们或许还能一直做朋友。他现在还没失去任何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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