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呐最近很烦,他负责孙朝阳《文化苦旅》出版事宜。本来,孙朝阳这一系列散文在读者中口碑极好,尤其是在文化圈中,几乎人人都读。知识分子沙龙聚会,如何不谈论孙朝阳的文章,好像就有点落伍的意思。
老木一直在运作调天津版局的事情,那边也答应接收这个政治过硬业务很强的老同志。就在这个时候,他接手了孙朝阳作品出版的工作。
本以为干完这事,也算是给自己编辑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万万没想到,却出了莽流耍流氓这桩子事。社里领导对他极度不满,让他必须先把这个烂摊子给解决了再说其他。于是,木呐调动的事情就这么搁置。
可怜老木这段时间天津北京两地跑,上演双城记,累得人都瘦了一圈。好在有孙朝阳给他安排到今古传奇社吃住,不然老先生还真要病倒不可。
莽流的事情一时间搞不定,但工作还得干。从沈从汶那里出来后,他蹭今古传奇的电话和社里联系了一次,然后匆匆回了一趟家,那边孙朝阳的《文化苦旅》已经上了印刷机,稿费也汇给了孙朝阳。接下来就是铺货,上各大新华书店和书报亭销售。
问题是有莽流这个西贝货在,看了心里添堵不说,读者也分不清此孙三石和彼孙三石的区别啊。乱了,全乱了。
按照国内出版的规矩,新书出版后要给作家寄五本样书的,木呐嫌麻烦,又因为要来北京听后话,便亲自带了样书去了《中国散文》编辑部。
“很漂亮啊!”孙朝阳看到样书,忍不住赞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种老牌出版社的纸张装帧和设计真的不错。封面很简约,木纹的,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就文化苦旅四个大字,有点鲁迅单行本的意思,大家待遇。
拿手中,纸张挺括带着韧性,可以放家中做收藏品的。书价却有点贵,一块二毛,可以买不少大米了。一般家庭,估计会选择后者。
相比之下,莽流那边出版的《文化苦旅》却便宜了四毛。
孙朝阳从抽屉里摸出小花伞出版社的那本书递给木呐:“老木,你看看这本。”
莽流出的书比起老木那边设计要花哨许多,封面是椰林沙滩海水红日海鸥,满画满工,搁书架上,让读者很有购买欲的。
木呐气得浑身发抖:“无耻,流氓,痞子,十三点。”
孙朝阳:“老木,消消气,消消气,保重身体要紧。”又朝小玉做了个手势,让她给木呐倒了杯热茶过来。
气象专家的话果然说得准,大年十五一过,气温骤降,北京飘起了大雪,外面一片银白。老木来的时候穿得少,受了凉,脸色有点发白。
喝了两口热茶,他面上恢复红润,才问:“朝阳,沈从汶先生那边有消息没有?莽流这个流氓干出这种龌龊事,他不能不管。”
“怎么没管,管了,却没卵用。”孙朝阳摇头:“从沈先生家离开后,我第二天打电话过去问好,老先生说莽流去他家的时候完全不听劝,说了很多歪歪理。说书重名的事情多了去,我孙朝阳可以用文化苦旅,难道就不许别人用了。是不是鲁迅先生用了呐喊,别人就不能呐喊了。而且,他的《文化苦旅》在前,百花文艺出版社的《文化苦旅》在后,应该是他问你老木要个说法才对。”
木呐:“然后呢?”
孙朝阳:“沈先生听到之后很生气,但还是不住劝。不料,莽流却依旧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气沈从汶先生把他给撵了出去。沈先生在电话里不住道歉,很郁闷的样子,弄得我反安慰了他半天。”
木呐瞠目结舌:“莽流这个流氓不是沈先生的徒孙辈吗,他就不怕被先生逐出门墙?”
“他怕吗?”
“不怕吗?”
孙朝阳哼了一声:“老木,时代不同了,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正在改革开放。莽流敢下海做生意,就没想过以后混体制做学问,只要能赚倒钱,师门不师门又算得了什么。这本书做完,人家三居室住着,皇冠车开着,别人岂奈他何?沈先生的学生是多,但多在文学界和历史研究圈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写文章骂这个小人。可是,即便发动再多人,朝也骂夜也骂,能骂死他?”
木呐抓着头皮,气愤地叫起来:“不行,不能这样,我得找记者,找报社,揭露这个小人的卑劣行径。”
孙朝阳心中一动,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不过,这里有个问题,就是事情不大,说穿了就是两本书重名了,正如莽流上次耍流氓所说的,鲁迅写过故乡,古今中外以《故乡》为题作文的作家车载斗量,难不成你写过故乡之后,就不许别人用,道理上说不过去。
现在是市场经济初级阶段,出版业有点混乱,一夜之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许多小出版社。出的书也有不少蹭热度的。比如去年最热的电视连续剧之一的《大西洋底来的人》就出了小说,出版社就找了几个写手一边看剧一边扒拉里面的故事和台词写成故事,卖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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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涉及到版权纠纷,出版商灵机一动,你说我拷贝你的故事和台词违法了,那好,我另外编。《巴林海滩斗水母》是吧,我把地点和怪物都改了,改成《棕榈海滩斗章鱼》。
你说大西洋底来的人也违法了,我改成大西洋上来的人可以吧?
市面上以大西洋底来的人为蓝本的怪物小说起码有十几种,根本就没人管。
所以,小花伞出版社搞的这件龌龊事,其实没有什么新闻爆点,大报估计不会报道。小报嘛,影响力又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