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长得肖似?”荧惑淡淡道。
荧惑身上的火焰气息与重明确实有几分相近,那是一股灼热的、将把靠近者点燃的感觉。
鸿俊“嗯”了声,抬眼望向那光柱,荧惑却说:“你是凤凰带大的孩子,是不是?”
荧惑也感觉到了,裘永思见鸿俊似有几分想家,便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在这孤独而空旷的、与世隔绝的塔中,李景珑又不在身畔,鸿俊自然多多少少有些不安全感。
“我想他了。”鸿俊说。
“凤凰的寿命,才是真正的永恒。”荧惑道,“不寂不灭,在烈焰中涅槃转生,这么想来,生于天地间,阳寿终有尽头,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得空多陪陪你爹罢,莫要像獬狱与噎鸣。”
荧惑不知鸿俊与重明的关系,提醒时亦是点到为止。鸿俊便点了点头,在龙王的带领之下,走进那光柱之中。
天宝十三年,冬。
距离李景珑进塔已过将近四个月,江南道彭泽县,清晨时分,草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一匹马沿着官道驰骋,辗转入彭泽。
马上一男一女,各裹着貂裘,男子面容俊秀,如女孩儿般貌美,皮肤白皙,一头深棕色鬈发,双目如同浸了水的宝石。女子则露出的脖颈,手腕略显古铜色泽,睫毛浓密而长,一双大眼睛如两池秋水,神情却冷傲拒人于千里之外。正是阿泰与特兰朵。
阿泰抵达彭泽后,先往驿站去取书信,果不其然,找到了李龟年从长安送来的信件。
“不会吧。”特兰朵皱眉道:“你大师兄做什么吃的?怎么那大蛇又回去了?”
“嘘。”阿泰展开书信阅毕,付了银钱,再取到一份杭州伏云山庄的来信,盖过印鉴,内里是一张白纸,这也代表着李景珑处一切正常,未有出塔迹象。
原本李景珑在进塔前分派了任务,未到自己出塔之际的这段时间,不需任何人留守伏云山庄等候。而是让他们分头前去,协助他寻找不动明王余下五件法宝的线索。于是莫日根与陆许往幽州,而阿泰与特兰朵前来彭泽,这两处都是狄仁杰曾任职之地,根据李景珑猜测,狄仁杰当年,说不定就是在这两地的其中一处,寻获了智慧剑。
毕竟数月前,众人理所当然地以为獬狱重入镇龙塔,然而李景珑与阿史那琼进,獬狱出,一进一出,导致驱魔司彻底中了这黑蛟的算计。四人临别之际,见獬狱扑出,当即色变。
奈何一切业已太迟,无法挽回,四人短暂商量之后,莫日根提出,獬狱逃离后,显然不知李景珑在长安还埋伏下了作为后手的李龟年,若贸然回京,只会自投罗网。
而安禄山处情况不明,更重要的,则是打探幽州一地的消息,于是莫日根决定,原计划不变。
早在下江南时,李景珑便商议制定了未来一年内的行动方向:以寻找不动明王法器为主,同时打探逃离长安后的安禄山动向,并设法渗透入幽州。
四人组成两队,分头上路,阿泰将范围定在江西道,开始搜索与打听狄仁杰的踪迹。就在三个月前,李龟年发来第一封信:杨国忠回朝了。李隆基不仅没有听李景珑的,让李龟年出手收拾他,反而容忍杨国忠在兴庆宫中养伤!
“事情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阿泰朝特兰朵说,“獬狱似乎死了,或者说,它通过一场巧妙的伪装,重新让皇帝相信了他。”
特兰朵看着阿泰手里的信,说:“看不懂汉文,你给念念。”
阿泰无奈摊手,答道:“大师兄就写了这么多,他会继续观察,让咱们别着急回去。”
杨国忠回到兴庆宫后,在杨贵妃的说情下,成功地保住了性命,李龟年用尽办法,都无法试出他身上仍残余的妖气。杨国忠更表现得似乎忘了许多事,终日在兴庆宫养伤,更避不上朝。
这一下杨国忠从暗转明,虽是走了一招险棋,但李景珑分|身乏术,一时没空对付他,驱魔司反而奈何不得。
“等长史出塔后再想办法。”阿泰最后说,“老实说,我不信獬狱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肉身……今天去调查江州府。”
“能找到吗?”特兰朵已经有些乏味了,从杭州北上,他们四处打听消息,花了将近半年,而距离狄仁杰当年在彭泽做官,已过了足足六十年。六十年前的事,迄今还有几个人记得?
“找不到也得找。”阿泰吹了声口哨,无奈道,“能怎么办呢?走呗。”
特兰朵瞪着阿泰,说:“看不出来,跟着那汉人久了,居然还懂事了不少。”
“我从前很不懂事么?”阿泰笑着上马,伸手拉了特兰朵一把,特兰朵翻身而起,坐在阿泰身后。
“从前碰上事就躲。”特兰朵说,“现在怎么不见你躲了?”
“用汉人的话,这叫‘韬光养晦’。”阿泰笑道,“钱会有的,故乡也会有的,你要相信我。”说着一抖马缰,沿途驰往江州府。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咱们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