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能听她的话,拖着请封世子这件事,对她表现得象个体贴备至的好丈夫,对孩子们慈爱有加的好父亲。但是这是因为事情没有威胁到他自身。可是一旦到了紧要关头,他可以毫不顾忌的撕下温情的面纱。
安郡王妃越想心里越冷。
丈夫是靠不住的,儿子们和女儿只能靠她了。
要说前些天她还心情郁郁,可现在她已经完全对丈夫绝望,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靠不上丈夫,她只能靠自己,替儿女们争夺谋划。
李思容那天隔窗听见安郡王夫妻争执,出来之后越想越气,沿着花圃一路走一路乱揪,那些水灵灵的鲜花才刚刚开放就遭了她的毒手,不但花朵保不住,连叶子都给薅掉了不少,她走过的地方只余下了一片光秃秃的枝杆。
小鸾从那天开始就格外的小心。她和小雏两个都伺候了李思容好几年,这种时候她俩决不会往枪口上撞。
今天府里有大喜事,可是真心高兴的人会有谁呢?小鸾想,多半只有世子爷自己,还有思敏姑娘算是真心高兴的,其他的人比如王妃、两位少爷,还有思容小姐,不在心里咒骂就不错了。
李思容挑剔完了首饰又挑剔衣服,总之她反对不了这门亲事,不想去前头露面又说不过去,连郡王妃今天都不能再称病了,她当然也不能做这种让人非议的事,可是她心里又实在不情愿,只好磨磨蹭蹭,在这些小事细节上头挑毛病。
可是再拖延,她也不得不出去了。
李思雯早就梳妆打扮过,换了好衣裳,听着李思容那屋隐约传来的动静,吩咐丫鬟迎春说:“把我的书拿来。”
“姑娘今天还看书吗?”
李思雯不紧不忙的打开书页,翻到昨天看到的地方接着往后看:“你们俩听着隔壁的动静,等她差不多闹够了,你们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她不能自己先出去,府里头三位姑娘,李思敏是摆明不买郡王妃的账,她却还得看郡王妃的脸色过日子。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当然得和李思容共进退。
李思容不拖到花轿进门只怕不会出门,所以她也不用着急,只怕中间这空余的时间还够她读好长一段书。
可是平时不管隔壁有什么样的动静,她都能不动如山做自己的事,今天却不行了,书页打开了好一会儿了,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府里以后就不是郡王妃一个人说了算了,世子夫人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思雯只听说她很美貌,但出身贫寒。因为家人躲避二王之乱的缘故,她是在山里长大的。除了这些事情之后,她没有打听到太多。
将来她该怎么办呢?
郡王妃是靠不住的,一味顺从她,她也未必会对庶女多几分善待。可世子夫人又是个完全的陌生人。就算她有那个本事和郡王妃斗,而且能占上风,可她也没有理由对自己多关切回护啊……
她的心事全都藏在心里,有时候想想未来,心里就觉得一阵恐慌。
安郡王妃打扮的十分华贵喜庆,大红缂丝的宫装是只有她这样身份的人才能穿的,妆容描画的很精致,笑容满面的和宾客寒喧。
“你瞧你,这哪象是做婆婆的人啊?不知道的人,得把你当成新娘子呢。”
安郡王妃心里暗暗着恼。
这话乍一听是夸她年轻貌美,可是仔细一品,怎么都不是味儿。假如李思谌是她亲生,那这份恭维当然可以照单收下。但是李思谌是前头郡王妃所出,她是填房,这话听起来分明就象是在刺她。
可是脸上她不能表露出来,还得笑着答话:“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前些日子因为天冷的缘故,一直没断了药,连屋子都没出过。借着今天的喜事儿,我倒觉得身上好多了。”
“可不嘛,这一寒一暑的,人可容易生病了。”这一位接话的是逸郡王妃,她为人倒是不错,跟谁都和和气气的,说话也从来不象一些人那样夹枪带棒,明嘲暗讽:“儿媳妇娶进了门,你就轻松多了。家里那些个繁杂的琐事儿,只管交待她去办,你可要好生保养自己,再没什么比保重身子更要紧的了。”
安郡王妃承认保养身子要紧,可是要把府内的掌事大权交给旁人?这绝不可能。
一旁另一位女眷说:“哪有那么轻松?新娘子听说才十五六,年纪这么小,能懂得什么啊?听说她以前还是住在乡下的?这样的人哪能指望她一进门就能掌管家务了?什么不得一点一点的从头教起啊?三五年能教会就不错了。”
这话安郡王妃爱听。
可不是。这年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还是穷乡僻壤长大的。听说来京城之前,家里连仆佣都没有,一应的家务操持都得吴姑娘和她那个娘一起来做。安郡王妃还打听着,这位亲家夫人,其实原来不过是京城里一户人家的丫鬟,因为兵乱逃命时遇到了吴大人,两人阴差阳错才结成了夫妻。
一个穷丫头,还有个丫鬟出身的娘……
安郡王妃想着这些事情,心里方才感觉到几分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