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财立刻明白了重行的意思。
外头已经是漆黑一片,今晚的瀚海有明月高悬。
月光照进窗子,重行的脸迎着月光,一半被照得雪白,一半隐藏在黑暗里。
眼神很平静,没有悲伤没有欢喜,像一片静静落下的轻鸿。
阿财第一次从这一位主人眼中看见这样的眼神。
他突然这一瞬间,她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阿财眼中迸出明亮的光彩,唇角也跟着扬起,然后轻轻低下头低声说道:“遵命,主人。”
这一夜瀚海很静,直到太阳升起。
重行换好神官的官服,趁清早人少的时悄悄回了刑院。
上一次不明白,来的时候被朱月套路,这一次自然要留些心,也算对折清防患于未然。
昨夜是陶棋值夜,这时候还没有换值,重行正好借这时候,好好看刑院。
既然不能一身犯险,那就只能仔细找找,从其他方面着手了。
一切都仅仅有条。
行至自己处理公务院落时,迎面走来一个老妪,行色匆匆还是个生脸。
重行不记得见过,自然将她拦了下来。
那老妪遮住右眼,整张脸还用纱布遮起来,只是脸颊上的伤疤太过狰狞,那布用了太久已经太薄,实在遮不住什么。
她叫阿芳,住在瀚海城边,离刑院很近,是瀚海城中的一个卖花匠,这一次来就是给陶棋送花。
瀚海人喜欢花,可是她种的却不是瀚海人喜欢的落春花,而是原生长于海夷的玲珑仙,并且只种玲珑仙。
玲珑仙需要很多水,瀚海养这种花儿不易,难怪这老婆子如从打扮,而且形容落魄。
瀚海刑院便多是破旧的小居所,瀚海居民嫌这里靠近城外大漠,且刑院内有刑狱,常年萦绕极重的血腥气,多不愿意住在这附近。
她大约也生活得艰难。
但重行仍然觉得她十分可疑,除开衣着打扮,另一层原因便是因为她的相貌。
能造成这样的伤疤,虽然这了一些,重行身为刑狱的神官,仍能看出来,这是刑具所致。
而恰巧这样的刑具,瀚海刑院就有。
正当她想寻个理由,留她下来细细查问一番时,陶棋出来了。
“重行中师好久不见,大人在人间辛苦了。”陶棋隐隐看见阿芳还这,本是出来看看,没成想竟碰见了重行。
一时之间有些意外,但她知道知道重行在这里,必然是对阿芳的身份有疑,于是上前替阿芳解释。
“还请中师不要误会,阿芳的容貌如此是得罪了主家,哪一户人家动用好私刑,后来因为犯了别的事,已经被料理了。”
重行微微抬眼,站在那里只是说,“竟然是这样。”
她的语气平静,陶棋一时间拿不准,她信还是不信,于是补上了一句,“中师可查阅卷宗,那户人家正是瀚海籍,方画下师亦可查证,我亦来在她处买花十余载了。”
话已至此,重行笑笑便让开了,“陶棋下师勿怪,我也是在神都被师父带着留下的习惯。”
“小心总是没错。”陶棋笑笑,然后送了阿芳离开。
只是重行望着阿芳的背影,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