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父亲刚刚已经说过利弊,并且给出了优厚的条件,但扶安还是忍不住看向重行。
记忆里母亲就是这样。
父亲后院的女人有多,幼年时的他望着那些女人,像花朵像蝴蝶,但给他温暖和安全的人只有母亲。
扶安还是偏向她。
站在门前沉默良久,扶安轻声说道,“外面天冷,阿娘先进来吧。”
重行些许欣慰,扶安对她而言至少是值得的。
屋子里很小,一桌一案一床。
扶安独身一人,活得很简单。
床就在窗户旁边,上面有小几,还有半温的茶水。
重行坐在窗边,看见一柄长刀随意靠在窗边,刀柄连刀鞘,上面雕刻凶兽九凤。
鞘上有铁链,柄上一目镶嵌赤色鲛珠,刀隐在鞘中不能得见锋芒,寒意却从刀鞘中渗出来,一看便知经过万千屠戮的浸淫。
一柄喋血宝刀。
重行认出来,这是扶烬的刀无欢,握着它也是握着半个扶氏。
还真舍得血本,重行心下一沉。
扶烬是让扶安掂量,是要触手可得的半个扶氏,还是要赌那还未尘埃落定的王权之争。
重行立时便知道,论实权实利根本争不过扶烬,她自己手中没有什么比得上,只能另辟蹊径赌一赌。
“所以阿娘是来劝我选外祖父吗?”
这时候重行听到扶问。
很平静,很直白。
重行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茶盏,然后抬起眼,望着他轻声道:“阿娘这次来是与平儿道别。
不日我将离开瀚海,上师之职也已经辞去,至于选与不选,皆在于你。”
扶安一时怔住了,想起来刚刚父亲所言,明白过来有得选的是他,但母亲从来就没得选。
重行见他不说话了,不多做停留,随即告辞离开。
她看见扶安眼中的波动,知道他犹豫,可心中想到他左右为难焦灼,再不忍多看。
重行不是无心之人。
想起年少时种种,扶安再次抽身出来,终究心绪难平,起身追出去,要送重行回去。
若是初来瀚海,重行一定肯,那时候她想和平儿多在一处,多有些时间好好看看他。
但现在不行。
重行停下来,没有明确拒绝,只是说,“家中有你外租那边的客人,你过去后面或许会不方便,在家好好休息。”
扶安默默点头听话。
这样不藏着掖着,也是重行思量好的。
扶安做出决定前,一点一滴,一举一动,都要小心,直至一切尘埃落定。
这样行事的方式,正是她在欢欲阁学会的,那时候和阿白一起,两人都算前朝“余孽”,处境艰难至极。
他们必须做有用之人,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以至于后来已经成习惯。
一路回到小院,阿财见重行神色戚戚,知道这一趟结果并不好,但这件事他们既要做,不成也要理清原委,于是开口询问,“主人可是遇到阻碍?”
重行叹息一声,只道,“命中自找的劫难。”
阿财立刻明白,对于扶烬他也什么办法,只能低低叹息一声,“扶氏大人真是耳聪目明,做事干练如斯。”
“先清理行装,这两日搬去莫家,动身的日子不变。”重行已经平静如常,出乎意料的情况常有,等到那日结果便有了分晓。
即将离开这里,重行突然有些不舍,回望这段神官履职的经历,算来也已经两年。
行装要收拾得并不多,回到元烨身边自然不缺,一时清闲下来,重行忍不住最后再看看这座边域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