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行心下一惊,念念是逼迫她回应,想看她不能冷静自持,而成为一个堂上的笑话。
平和应对然后轻轻揭过,她有自信可以做得到。
堂下的臣属,王座上父亲,平静的脸上带着一种异样,明明是平静无波的水面,却只觉得暴雨欲来。
安静的室中仿佛闭合的铜釜,沸腾和爆裂一触即发。
重行知道此时阻止已经是不得不为。
她望了阿财一眼,而后拿起斟了半杯酒的琉璃杯,手中握有东西的踏实,心里莫名有了底气,随后莞尔一笑,开口轻声说道,
“妹妹博闻广识,我是自愧不如,这人间的剑舞曾在神域听闻,一直不曾得见,今日多谢妹妹费心,这一杯我敬妹妹,也愿父亲身体长健,诸事顺意。”
语气平稳,言辞上也算挑不出错。
重行说完后,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
阿财顺势引到人间之事。
“是了,从前不觉得,这一次来了人间,我才知道人间竟是如此有趣的地方,美人美酒就不说了,深觉沧州的珠缎不比神域的星锦差。
可惜冉公主一直感慨,未得机会结识缎庄的老板,这次正好借陛下的玉液琼浆,公主殿下不擅饮酒,在下替殿下敬臣玉大人一杯,还望日后不吝赐教。”
臣玉是跟随元烨多年,许多生意都经他手中。
沧州珠缎如今是送京贡品得宫中宠妃喜爱,虽然是与人间王权联系的工具,但也是臣玉得意之作。
果然听完阿财这一番话,臣玉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望过来的眼神已经和善许多,“冉殿下谬赞。”
接着阿财又与其他大人攀谈,或是他们在人间所擅之事,或是他们曾经在神域辉煌旧事,游刃有余进退得体。
那欢欲阁剑舞便不值一提。
酒水又过三巡,一些臣子望向重行的眼神,也不似初见那般疏离回避,尽管他们仍在观望,但相比起来,至少这一位公主要合礼得多。
元烨原本膝下只有一女,因为曾经在神域之憾,所以对这个小女儿怜爱甚多。
神族寿数漫长,此时诸事未定,但许多事情已经可以慢慢比较了。
重行在饮酒之余,再望着王座的父亲,神色已经宽和许多。
终于熬到宴饮结束,重回到房中,屏退随行左右的侍女,安静坐于小几边,煮起茶来。
阿财也不再玩笑,正襟危坐与她相对。
这一次非同寻常。
见她沉默不语,阿财率先问道:“主人是何打算?”
“元念今天那番话是为谁,你我都清楚,这里是不能多留了,神官的清誉重要。她不喜欢我,那我们就离开,没有把握之前,顺她的心意也无妨。”
人间本来也不会留很久。
阿财点了点头,只是加了一句,“让一让也好,不过主人还是该讨点甜头,现在也算是时机不错。”
重行轻轻一笑,“那是自然。”
其实就算阿财不说,她心里也有这个打算。
回想那时候的日子,重行自己都没意识到,拿着茶盏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场挑衅她咽下了,不代表她容下了。
明日一举关乎成败,好在她行装简单,收拾好便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