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罢,两人回了驿馆,崔聿有点不明白卫渊一下午都在看什么。
听崔聿问起,卫渊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些黑户以及流民都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变成流民的原因又是什么。冻死的人那么多,你不可能埋得完。同样,流民那么多,我也不可能给每个人都买份炊饼。况且帮得了今天,帮不了明天,我们总有离开的时候。
所以只有知道流民产生的原因,我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现在我大致已经知道一点,等新春国宴结束,我们回程时再多看看,也就差不多了。「
崔聿自是知道卫渊一向想要收纳流民的想法,于是笑道:「或许我们可以找人编歌谣,在大街小巷传唱,就这么说:青冥没有冬天———。
卫渊失笑摇头,这个歌谣要是传得广了,他就是不想反也得反了。
夜幕降临,崔聿自回居处修炼,卫渊则是翻阅堆积得如小山一样的请柬和拜帖。其中有两张请柬被卫渊单独拿出来,准备赴约。一份请柬来自太子,另一封则是李惟圣。
再有数日就是新年了,晋王将在新年初一大宴群臣,卫渊自也在列。新年宴后,卫渊即可返回青冥。
收到太子的请柬,卫渊还是有些意外。就卫渊所知,太子一系兵强马壮,人才济济,当初卫渊初当节度使时,在太子一系中根本没有他的位子。直到现在,卫渊才接到了请柬,表明他进入了太子的视野。
不过卫渊觉得,即便是现在的自己,对太子的作用也是十分有限,甚至根本就没用。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卫渊不是造反,那太子完全可以不用理他。到时候晋王驾鹤西去,太子自然会登上大位。魏王想要和太子斗,至少目前还远远不够格。福王更只是个小孩子,且听说十分顽劣,并不成器。
只不过卫渊忽然想到了几位王子的封号,就是微微皱眉。太子封的是梁王,五王子封的是魏王,梁与魏都是前朝出现过的国号,中规中矩。但是元妃刚生下的孩子封的却是楚王!
楚在历史上不光有过多个大诸侯国,还曾经有过一统天下之时,用于王爵封号的话,与汉、
商、黎、唐并列,仅次于秦。一般得到楚王这个封号,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
虽然楚王才刚出生,但是从封号、生具异象、母妃在宫内独大以及外有手握重兵的卫渊这几点看,对太子已经构成实质的威胁,威胁甚至可说比魏王还要大。
至于年纪,原本并不是太大问题,只要晋王能再活二十年,楚王自然就长大了。只不过种种迹象表明,晋王寿元将尽,多半活不到楚王成年。
太子设宴就是第二日。待到夜幕降临,卫渊就前往紧挨着王宫的太子府,通报之后,就被带到西边偏院的暖阁中。
暖阁有阵法护持,虽然窗户都是开着,以赏雪赏梅,但是阁内温暖如春,没有一丝寒风能吹进来。
暖阁中太子居于首位,此外还有四位文臣,看来是个小范围的私宴。
此时太子仍然是三十出头的模样,留着短须,面容威严,气度不凡。见卫渊到来,他便起身出阁迎接,然后宾主入席。酒过三巡,太子随意问了些边陲战事,就进入了正题。
他端着酒杯,看着卫渊,道:「不知卫大人对大晋当下局面如何看?」
卫渊心中一动,知道戏肉来了。不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相当容易,当下就道:「我对朝政所知不多,无法置评。但在我看来,大晋目前外患强于内忧,首要就是抵御异族,挡得住异族才能说其它。但厉兵秣马最是花钱现在国库却似乎有些空虚。”
太子不动声色,点头道:「卫大人目光如炬,国库确实空虚。不知大人有何教我?」
卫渊道:「上京之时我曾沿途观察,发现大晋许多地方其实相当富庶,按理说国库应该充溢满盈才是。但现实却是国库空虚,那就说明一件事,大晋不是没有银子,只是这银子没有进国库而已。」
席中一名上了年纪的文官忽然重重哼了一声,另外两人也是面露不悦。卫渊认得那上年纪的官员是工部尚书,有资格在政事堂议事的,应该是太子一脉核心人物了。
他抚须正色道:「卫大人此言差矣!藏富于民,乃是国强之根本。地方大族殷实,自会招募乡勇,农闲训练。这也是我大晋兵员一大来源。士族乃是大晋之根基,卫大人年纪轻轻,开口就妄议祖宗传下来的体制,怕是不妥吧!」
卫渊也着恼,道:「不纳银也行,捐丁也是办法。」
工部尚书脸色更加难看,想要说什么,但看看太子脸色,未再多言。
而卫渊察言观色,也就大致知道了世家和晋国的关系。这些事实际上史书上早有记载,但今日卫渊才直观了解到,世家门阀对于任何可能对他们征税的想法反应有多激烈。
太子端着酒杯,意味深长地问:「那卫大人对大晋未来又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