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重好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阵风掀起了心中蔽塞已久的尘埃:
“嗯?爹,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宗武的眼神透过昏暗的窗户,定格在遥远的宣化王府的朦胧轮廓上,深深吐出一口苍凉的气息,仿若与逝去的荣耀和未来的不确定告别般,缓缓道:
“御所大人下令查封咱们家的时候,亲王殿下直接拿出了五万两白银,打算贿赂天领少奉行德良锺,以此来救下咱们一家。”
“可谁知道,德良锺这个人,刚正不阿,简直油盐不进。他直接将五万两白银悉数退了回去,并警告殿下,如果再敢贿赂,就上奏御所大人。”
唐重好深吸一口气,心中感到一阵复杂而深刻的情感交织,他对着黑红的夕阳沉思,心潮起伏。
他敬佩德良锺这样的铁骨清官,在这腐|败横流的朝局中,他竟能如履薄冰,正直不移,即便巨额的财富摆在眼前,他也能做到不屈不挠,将五万两白银原封不动地退回;
另一方面,他却又无法掩盖内心的怨恨,思及因德良锺的忠义,自己众亲族被置于绝境,犹如冰凉的匕首直刺心房,一家人面临生死存亡的厄运。
要知道,幕府建立前,亲王的岁俸为一万两白银,幕府建立后,德义庆为了节制宗室亲王们庞大的开支,分别采取贬爵、削爵、降俸三种方式。
对于毫无作为、为祸一方的亲王,则采取贬爵,有的贬为郡公,有的贬为郡侯,更有甚者贬为最低的县男;对于不服从幕府,有谋逆之心的亲王,则采取削爵,罢为庶民;而降俸,则是针对新册封的亲王。
诚然,德熙城受封宣化亲王的时候,已经是四代将军德白洺的天下了,按照祖父定下来的规矩,德熙城的年俸禄,只有区区八百两白银。
五万两白银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天文数字。这可能是他全部的家当了,其父平度帝驾崩的时候,遗留的财产不过只有四万两白银。
“之后,亲王殿下又做了什么呢?”唐重好的眉头紧皱,他的声音急切而忧心忡忡。
唐宗武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声音颤抖而带着一丝希望:
“虽然,御所大人严苛无情,但亲王殿下他知道御所大人的姑母,当今的执权大人,是唯一能劝的动御所大人的幕府重臣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于是,他毅然冒险,一晚之间,不辞辛苦地赶往执权大人的府邸,跪在她的府门前,连声恳求慈悲,只为换得咱们一家的生机。”
“起初,执权大人闭门不见,他就整整跪了一天,任凭幕府官员、朝廷公卿从他的身边走过,任凭其他人对他嗤之以鼻,他都不为所动!”
“终是打动了执权大人啊,这才让她能够劝说一下御所大人,你姐姐才能够被亲王殿下接走。若非亲王殿下,我们一家,估计早就深陷死牢了!”
听到这,唐重好的双眼似乎穿透了时空的距离,定格在那段感情的深邃里,他眉宇间的沉思显得更为深邃,长长的发丝在萧瑟的月光下轻微颤动,隐约间能看到眼中滑过一丝惆怅的泪光,脸上划过了片刻的茫然与感动,低声自语道:
“他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唐重好闭上双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想到自己流亡至今,为了深爱的德熙茗皇后,义无反顾地与强权抗争,独自漂泊在外,经历了无尽风雨和危险,如今全家陷入命悬一线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