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又还能像这样再看多少次满月?
杨烟缩在干草里,感受如意雪白肚皮上传来的温暖,却是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才长到十七岁,她已经历无数生离死别、流离困顿,努力学艺谋生、读书自省未敢懈怠过,踏实妥帖的时候并不多。
即使面上快意,心中的月轮却难以真正无缺。
而像这样安静孤独的月夜,在这样一个带给她自主的小院,周遭都是自然万物,一颗满是风尘的心澄明如洗,但仍有忐忑。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泛起的是一点点悲愁,但这悲愁很快被一番洒脱取代。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诗仙早已给出答案。
她手中能握住的,也只有当下这个夜晚。
就在当下,就在此刻,她转身贴向如意的身体,将脸埋进它暖融融的皮毛,轻轻阖了眼睛遁入梦里。
脑中却清晰地印着天上的月轮。
——
第二日杨烟又忙忙叨叨收拾了一圈,彻底把制香房工具原料配备齐全。
她上街买了做饭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像在七里县一样用黄泥垒了不大不小的炉子,晾在太阳底下。
夕阳斜照时她拖着将将晾干的长方匾额出了门面房,搭了梯子准备往铺门顶上挂匾。
然后就准备先回凤翔客栈休息,明天一早去接苏可久出贡院,假装这里的一切没有发生过,再做一回“缩头乌龟”。
她费力地爬上爬下,挪动梯子在两底脚钉上漂亮的树叶形状黄铜匾托,又在正中间窗框处系了顶端带钩的铁链,才抱着匾额一步一停地登上梯子。
然后憋红了脸使着吃奶的力气抬着匾额举上去,拽着铁链钩住匾额中间的铁环,再向上放进匾托。
但梯顶重量过沉,底下又太轻,头重脚轻之时她一个没踩稳猛地连人带着匾额和梯子要向后翻。
杨烟一瞬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无着无落从高处后仰的感觉让人头脑一片空白。
但她咬着牙举着牌匾试图向前推来维持平衡,摇摇欲坠之时突然感觉脚下有人迅速稳住了梯子。
她才猛地吸上来一口气,捏着牌匾的双手已经用力到泛白,顾不得向底下人道谢,费力举起匾额,缓缓将它挂到匾托上。
底下人显然没走,只将梯子扶得稳稳当当,耐心地等她把手上的活儿做好。
挂好匾额,杨烟才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笑着低转头道:“谢了兄弟!”
下一瞬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梯子下的人目光幽深黯淡,正一脸委屈地盯着她。
“大哥……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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