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我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从非常丧气的心理状态中挣扎出来。与其去纠结别人的态度为何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倒不如好好利用时间做自己该做的事。所以我更愿意相信,萧鸿渐对我的不满,仅仅是因为工作上的具体内容没有让他满意。工作群里有消息不断传来,都是大家在里面祝贺孙婉莹生日快乐。她大大方方地回应感谢,并再三提示今天晚上的生日会大家一定要来捧场啊。她甚至都没有另拉一个群,当着被排挤的我的面,大肆谈论这些。我无奈摇摇头,开启了免打扰模式。然后调出日历上的行程,今天晚上八点,蓝焰会所。那天从黄教授家里出来,我收了他两样东西,一张卡,一把别墅钥匙。黄教授要求我去一趟蓝焰会所,把这些东西还给他儿子黄成漠。我提前打电话去约了好几次,都被人告知成哥这几天不在江城。在我再三恳求和追问下,才得知他周六晚应该能回来的消息。我不想再拖了,这件事这周必须有个说法。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哪怕下周一回到办公室,就会看到孙婉莹坐在我的办公座位上的准备。但我并没有做好准备的,是会在今晚的蓝焰会所,遇到正在开party的孙婉莹。其实也不能怪我,她又没给我请柬,我哪知道具体的时间地点。孙婉莹包了会所的半个舞池区域。此时她一身银白色的鱼尾裙,化着精致的名媛妆,正站在堆满气球和礼品的布景台那边,笑盈盈地招呼着客人。而站在她身边那个身材高大,玉树临风的男伴,正是萧鸿渐。我们这个公司,果然没有一个传闻是没有点空穴来风的。我想起那天白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话里话外就已经在暗示我,意思好像是萧鸿渐现在惹了些麻烦,似乎已经惊动总部大老板的意思。如果想要把事平过去,需要更多人的支持和站位。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得罪孙监事,可能接下来真的很难了吧。我正寻思着怎么才能绕过这个是非之地,直接上楼去找成哥。“微姐?”没想到孙婉莹眼睛实在太尖,甚至是有心要我出糗的态度已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你怎么来了啊?”她当然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给我发过请柬,一时间,我余幼薇不请自来的尴尬局面已经被她牢牢坐实了。我也不含糊,大大方方走上前应声点头:“生日快乐,真是不巧,我今天在这里约了人,有点公事要谈。”我穿的是OL的套装,化的也是普通干净的日常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来参加宴会的。然而孙婉莹很明显并不准备给我挽尊的机会:“公事么?鸿渐,你今天有安排微姐过来公干么?”她大大方方地转过脸,高跟鞋一点,整个人得意地扬起脸来,浓密的睫毛几乎要吹到萧鸿渐的脸上了。她叫萧鸿渐的名字叫得亲昵又别扭,还故意特别大的声音。她不尴尬,我都替她尴尬。我看向萧鸿渐,在他开口回应之前,我主动道:“萧总,那天去黄教授那里我已经跟您解释过了。他让我过来这边找个人——”“他让你来找人?”萧鸿渐目光微微一灼,并没有理会孙婉莹越来越靠近的微妙气息。“不好意思,请问是余小姐么?”就在这时,一个大堂经理模样的人从我后面过来,叫了我一声。我回头:“是,请问您是——”“成哥叫您上去一趟。”大堂经理对我说。我松了一口气,感谢这份从天而降的解围。“萧总,孙小姐,我还有事,不打扰了。”我转身而去,余光在萧鸿渐的脸上扫到一丝莫可名状的迟滞。他的唇好像动了一下,说了什么我没听到。从一楼上过旋转扶梯,经过装修的金碧辉煌的走廊,就是V层包房的区域。我在大堂经理的指引下,我走到最里面那间房,敲敲门。“进。”听到一声许可,我攥了攥手心的汗水,推开门。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黄成漠。虽然房间里的灯光散得又昏又暗,但我还是一眼就被他出挑的五官吸引住了。他穿着一件纯白色的中式衬衫,在灯光的缭绕下泛出淡淡的荧光紫。一头干净利落的狼尾发,把他精致的骨相包裹得棱角分明。凤眼剑眉薄唇高喉结,该怎么形容呢?如果我不是之前就知道他是这家会所的掌话人,我更愿意相信他是这里独树一帜的招牌男公关。假如他不开口的话——“你就是那个叫特么什么的余薇幼?什么破名这别扭的。”我一整个懵逼当场!这么粗鄙又满载着一股吞音化儿的北方口音,简直跟他那张建模脸完全不再一个涂层啊!“是余幼薇。”我硬着头皮找补:“是唐代女诗人鱼玄机的名字,又叫鱼幼薇。”“得,你给我打住,我一听这文绉绉的废话脑瓜子就炸。你回去跟老头子说,别白费心思了,我看不上他给我找的对象。你这种知识分子,你觉得你跟我合适么?”我:“??”我简直目瞪狗呆,哭笑不得。这奇葩父子俩个,你说他们像吧,完全不是同一种画风的。你要说他们不像,初次见面,一个把我当成他儿子的女朋友,另一个把我当成他爸逼婚介绍的对象?“成哥你误会了,我是应黄教授所托来的没错,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赶紧从包里拿出卡和钥匙,跟黄成漠解释了一番来意。我说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公司同事惹了点小麻烦,冒犯了黄教授云云。只是当我提到什么专利授权,什么甲方排他协议之类专业术语的时候,明显从黄成漠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出游离天际的不耐烦。不得已,我只能清了清喉咙,继续道:“总之就是……黄教授要求我把这些东西送还给你,只要你肯收下,他就愿意松口。”“明白了,你是公关小姐?”黄成漠用两根手指支撑着下颌,眉眼微微一转,精致的侧颜在墙壁上狠狠打出光影交割。我心里不由一叹,可真是个漂亮的草包。可怜了黄教授一辈子这么治学严谨,有这么个儿子难怪父子关系那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