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联升也是头一回操作。如今他手里头握着好多家单位子女或者内部人才要上大学的名单,都得给人安排好。没法子,只能抢在各院校还没有录取完毕之前,用“先招工后入学”方式,请大学按四年制本科代培,就是有毕业证的那种。今年头一回操作他没敢大开大合,手里头就收了八家单位的委托。事儿挺难办,但人家给的礼也很重。下午杜联升刚回到家,肉联厂厂长刘再明带着自家闺女亲自再送来了三斤大肥膘,只带浅浅一点点瘦肉,手指一沾都能染上油腥,还有两个处理干净的腰子。杜联升乐呵呵的收下,再给人重新复述了一遍流程。回头他会抽出八个已经过了分数线的知青档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操作,总之最后能叫这八个人顶替去上大学就行了。几杯酒下肚,不该说的就多说了些。今年镇子上第一名是个已婚渔妇,且第一志愿在京都,还是外语专业,刘再明父女两唏嘘不已。当闺女对着亲爸耳语几句,又摇着人手臂撒了撒娇。当爸的特别直白的开了口,“要不让我闺女顶替第一名吧,她想去京都,也想上英语专业。”杜联升先是倒吸了口凉气,猛地喝一大口酒压压惊,再前后左右的扒拉着刺拉拉的头皮,甚至还起身来回踱步了好几个来回才勉强稳定心神。他神色复杂,因为无语而久久没有开口。那可是第一名,虽然不公布成绩,但多少双眼睛都瞧着,李镇长把‘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挂嘴边一天,可见有多激动。你们父女两把要顶替第一名说得跟夜宵加个蛋一样的轻松,到底实在想啥呢?而更叫杜联升不敢轻易允诺的原因在于,他的直觉分分钟在提醒不要去招惹那个第一名。普通乡下妇女不可能考第一名,考了第一名的必然就不普通。父女两却很乐观。那第一名就是个渔妇,保不齐都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改一改考生材料,叫她闺女直接以牛桂枝的身份去体检,低调的上大学就完事了。然后给对方发一个投档失败的声明,事儿不就妥了?甚至只要不说,那乡下妇女说不定压根不知道自己考上了,更别说第一名。刘再明怂恿着,“赌一把,万一顺利呢!”杜联升感觉很不妥,右眼皮突突突的跳个不停。可金钱的诱惑又实在是叫人无法拒绝,最终只能在肉联厂厂长‘赌一把’的怂恿声中沉重的点了下头,自我安慰着那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渔妇,且自始至终没发现考上大学的事儿,好叫他顺顺利利的挣下这把担惊受怕的辛苦钱。然后,平平无奇渔妇那不平常的妈,此时此刻已经知道了有一会了。而徐春娇知道了以后,老牛家也就都知道了。老牛家祖坟冒青烟了,此时全家有着巨大的倾诉欲望,打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恨不得昭告全村,连猫啊狗啊的都不放过。可老太太警告谁都不能提前说出去,别人要是知道了,她就让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黄水仙多问了一句,那咋知道是谁说的啊。话落就被妯娌那胳膊肘拐了一下,她想婆婆的意思是一个人说出去,所有人都得遭殃。大人立马就要转头叮嘱孩子们。徐春娇问这一溜当家长的,“刚才都说啥了?”大家,连连摇头说啥也没说,饶是说了也只是在吹牛打屁。徐春娇就挥挥手表示不用管孩子,小孩子那小破嘴,谁信谁被嘲笑。大人又说了一会话。虽然高考时间不一样,但入学时间都是二月份,所以明后天可能就要通知去体检。且还听说这一届要招收一部分工农兵的学员,为的就是对比两种招收方式哪一种更加的合理。徐春娇和牛翠兰都在公社小学,隶属于公社教育站。如果招收工农兵学员,消息一定通过教育站招生处。如今管着招生处的是总务主管,也是一个干巴老太,比徐春娇还要大十岁左右。以前因为不给小鬼子带路被戳瞎了一只眼,后来就一直在公社教育站干着活。虽说人如今年纪大了不太管事,但要真的重新招手一批的工农兵学员,人肯定也不会犯糊涂,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名额顶多到镇就给截留干净了。徐春娇和牛翠兰对看了一眼,猜到了也不往外说。老牛家其他人虽然不知道两人啥意思,但寻思大家都在呢,咋的不和我们对眼神呢,立刻也不甘落后的放眼神去交缠一圈。都知道杨桂芹是是来打牙祭的,这一大五小对先锋生产队今年做的猪肉脯很感兴趣。来一趟总得荤素搭配吧,老牛家为了表示感谢,拿出了最应季最水灵的四棱豆和大白萝卜!虽然下工了,也登记了工分,但修路已经接近了尾声,这会都得继续去干活。老牛家众人刚出门就碰见垂头丧气正要进荒屋找老太太的渔业组。女人们分散开去,老牛家男人们自然要跟人家唠几句。渔业组的问老太太心情好不好,他们要申请买粘网!这玩意就是网鱼的网子,鱼粘到上面就别想逃,本地叫‘丝挂子’秋冬的时候拿来捕底层鱼,网螃蟹很好用,而且还省事,渔业组昨天晚上下网,早上过来收就行了。也就秋冬用得多。。。一来这种网虽然有孔大孔小的分别,但一般被黏住的就那么几种特定大小的鱼,比如二指半的粘网,一般就是抓二两到四两左右的鱼。二来相当不耐用,碰到暗礁多的,地势不平的,用个三四回就差不多得报销了,所以为啥海底那么多渔网,相当一部分就是用废了的粘网。海鱼也怕冷,天气越冷就越往海底层钻。所以哪怕是四季如春的海岛,秋末开始到开春的那一段时间鱼类资源会越来越少。但秋冬好运输,又是城里人吃鱼的主要季节,所以公家下达的指标不会少。今天又用废了一张,可是徐水生不给批,说他们不爱惜!渔业组委屈的问老牛兄弟两,以前都是一块出海的都知道,赶紧来评评理,不是他们不爱惜啊,咋能卡着不给买呢!兄弟两一脸沉重的点头说那黏网确实不经用,他们也挺难受的。话是这么说,可不由自主上翘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那股高兴劲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得出来。兄弟多少也知道,忙叨叨还有事,捂着脸快速走了。有个跟牛进仓关系比较好的社员喊人家晚上去喝酒。牛进仓没敢答应,那个社员上个月死了老爹,虽然是喜丧但好歹也是少了个人。他怕回头喝酒憋不住笑出声来会被人套着麻袋打。社员们嘀咕着粘网破了那兄弟两究竟再高兴什么劲儿,一边走进了荒屋就委屈巴巴的喊‘徐老太,没网了!’徐春娇正听咋回事呢,空间忽的传来一阵‘脆响’,那是商城启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