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沫宫里的侍从见是青澜殿下,也不阻拦,便直接请他进里面等。青澜三年未来,阿沫这屋子里的摆设也大大不同。
她的屋子本来就不太像女孩子住的,人家放妆台的地方,她放了一张极大的书案,却又连一张纸、一支笔也没有。只堆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和各种古怪仪器。墙上刀枪剑戟梅花镖挂了一排不算,还有网兜、斧头、各种小锯小钻……甚至还有一架用千年霸下的壳做成的,据她说是水陆两用的战车!
这次青澜再来,发现有的东西不见了,有的东西还在,有的则略有改变,比如那辆战车,比原来又增多了两排纵向的轮子,可以通过机关控制方向,纵横都可滚动。他瞧了一眼,便暗暗嘉许,这战车十分沉重。对敌之时,倘若还要调转方向,确实是会失掉很多先机。现在两向都可行进的话,确实就好用很多。哦,还有就是多了两个密闭的大水缸,养了两只乌贼和电鳗,在里面朝他怒目而视。
屋子本来很大,但被她这样堆法,再大也是不够用的。除了一张粉红帐幔的珠光贝壳床还能看出这是个女孩子的闺阁外,根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每次侍女要来替她收拾房间,都极头痛,不知该如何收起,而她见到侍女来收拾她的东西,也极火大,见一次骂一次,说破坏了她的伟大发明。
青澜此时立在房中,发现自己竟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想了想,只好坐在那辆霸下壳做的战车上。他心中好笑:阿沫,看来你这三年也和父王一样,没闲着。不知可有空想过我?
他取出一直贴身而藏的那副天水滴,看了看复又收好。他们在九渊降服了妖兽后,在妖洞中发现了这三对天水滴,璟华说虽稀有,但并不贵重,便让他与长宁一人挑了一副,留作纪念。
璟华与长宁都有要送的人,他自然也有。那个人现在正一步三摇地哼着小曲儿从宫外一路进来,饶是青澜三年相思满腔柔情,不禁也怔了怔。
阿沫的穿着实在古怪。
她穿着男装,倒也罢了,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两条雪白纤细的胳膊,上面还缠了几根水草苔藓。下面就更不像话,裤腿干脆就撕了,膝盖以下挂了几根破布条。她似是不小心踩进了淤泥里,腿本是白的,但被淤泥包裹,倒像是穿了一双齐膝高的黑靴子,光着脚一路踩进来,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便是一排黑乎乎的脚印。
“啊,青澜哥哥!”阿沫见到青澜,十分激动,从门外小跑着奔进来,都来不及放下手中的铲子,便热情地伸手抱住他。
青澜“哎哟”一声,胸口被顶得一痛。
阿沫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一边解下绑在头上的东西,呵呵笑道:“阿沫看到青澜哥哥太激动了,都忘记摘下头灯,把你戳痛了吧。”
青澜揉揉胸口笑道:“没关系,阿沫,你怎么都没长高?我走时你到我胸口,现在还是只到这里?”
阿沫笑道:“是阿沫长高了,青澜哥哥也长高了,所以还是只到你胸口。对了,青澜哥哥,你看我新发明的头灯!”她献宝似的把刚才撞到青澜的那个东西拿给他看,其实就是一颗夜明珠镶在一个托架上,然后又用绑带绑在额头前方。
“这个东西很好用,比如我在黑暗的地方,手里又恰好要拿着工具腾不出空来,将这个头灯戴上就可以给我照明,双手还能继续干活,可方便了。”
青澜点点头,宠溺道:“不错。”
“那是当然。”阿沫更来劲,继续道:“其实这个头灯我觉得给你们行军打仗也是用得着的,比如你们在黑夜里打仗,手里还要拿着武器,带着头灯就可以看得更清楚啦。”
青澜微笑道:“阿沫,我们夜行军的话,就不能用灯火,会暴露行藏的。”
阿沫点点头,“哦,原来黑夜里打仗,还不能点灯,那万一打错了,打了自己人可怎么办呢?”
青澜替她摘去缠在手臂上的水草苔藓,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又是去哪里了?搞得一身,呵呵……”
“我当然是去探险了啊!”阿沫十分随便地抓起缸里的一只乌贼,朝自己腿上喷了两团墨汁,又放了回去。说来奇怪,那淤泥带着油性,她一直泡在水里都洗不掉,被那两团墨汁一喷,竟然就快速地溶解了,霎时褪了个干干净净,复又露出两条白皙光洁的小腿。
青澜心头一跳,觉得阿沫这白手白腿的露在外面十分的刺目,比他刚回来时见到那金灿灿亮晃晃的龙宫都要刺目百倍。
阿沫见他发怔,以为是没看懂,竟把一条腿伸到他面前,得意道:“你看,洗得很干净吧!青澜哥哥,你不知道,这乌贼是经过特意改良过的品种,不但喷墨,而且喷出的墨去污力极强,不管是污渍血渍,只要一小团就能洗掉,并且还不伤皮肤。你闻闻,还有点墨香。”
青澜只闻到一股少女幽然体香沁入心脾,大脑顿时感到一片空白。他本已被她裸露的小腿搞得神魂颠倒,现在她竟还更得寸进尺,直接把腿伸到了他鼻子底下。青澜觉得,他的鼻子应该已经闻不出香与不香,因为已经直接流了两行鼻血下来。
他急忙捂住自己鼻子,逃也似的离开,边跑边道:“阿沫,我先回宫,你……你也换件衣服,晚上我再来看你!”
阿沫看着他狼狈离去的后影,又抬腿自己闻了闻,茫然道:“挺香的啊,怎么就对青澜哥哥的鼻子有那么大刺激呢?”
阿沫虽然弄得脏,但洗起来还是很快。她最不喜搞繁复的发饰,金钗银钗地把自己插得像一棵发财树,若不是因为今晚的宴席父王曾特别关照过要着装得体,她连纱裙都不愿穿。
所以等她已经属于最高规格地把自己穿戴整齐后,去找姐姐阿湘时,阿湘公主还在焦头烂额地为穿哪件衣服,戴哪个配饰而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