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咸福宫,烛火通明的敬妃寝殿。
西稍间,敬妃认真地坐在锦榻边缘,绣着一个精致的兰花肚兜,而一旁的桌案前,安陵容则入神地观摩着一幅南宋赵孟坚的《墨兰图》。
“六月湘衡暑气蒸,幽香一喷冰人清。曾将移入浙西种,一岁才华一两茎。不愧是彝斋先生,不仅于书法上堪称大家,连这一手墨兰亦是疏秀飘逸至极。”安陵容将玉色镇纸缓缓移开,自画卷的题诗处,将目光一点点细致且又崇敬地往画卷中央挪动。
敬妃见她一副沉迷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并小声嗔怪了句道:“弘佑才刚睡下,你看画归看画,可莫要将他给吵醒了。”说着唇角含笑地垂眸去往寝榻内瞧了瞧,见弘佑睡的正酣,才小心地为他掖了掖薄毯。
安陵容此刻心神皆是沉浸在画中,哪有空去听敬妃说些什么,只觉画卷上的淡墨幽兰两本于平坡丛草之间,望之清气侵人。最难得在于其贯气上,劲爽而不滞板,轻快而不柔媚。花叶则皆用淡墨撇出,笔法萧散闲淡,松秀且又明快。起笔拖锋,中段流利,叶梢弯转,既描得了兰叶的随风飘舞之状,又外现了其“清而不凡,秀而雅淡”的气度风采,莫名使得整幅画卷,即便水墨为之,亦远胜旁者于着色上甚远。
墨兰图(左半部分)
墨兰图(右半部分)
敬妃望着她这般痴迷形状,终是再次无奈一笑。心道,旁人都以为她整日闷在自己寝宫,会有多么无趣无聊,岂不知她一人徜徉诗书画卷,却是何等逍遥。
正想着,忽然身旁的弘佑蹬了两下毯子,敬妃忙放下手中肚兜,俯身揽起弘佑稍许,轻拍了几下他的小背,并在他耳畔柔声哄着:“哦~,弘佑乖,快睡吧,你额娘不疼你,还有敬娘娘疼你呢。”
这厢气氛正温馨融洽,那厢却听得安陵容犯愁道:“正所谓君子气如兰,也许,我该多养几盆兰草在宫里么?”
香兰在一旁轻轻为自家娘娘打着扇,闻言肯定地点着头道:“嗯嗯,娘娘若养兰草,长势必定比这画上的三两丛要喜人,还茂盛。”
望着她们主仆二人驴唇不对马嘴的对答,给弘佑打着扇的含珠不由微微有些失笑。
待敬妃又绣了几针肚兜时,忽然刘秀进殿禀道:“娘娘,贵妃娘娘,皇后宫中来传话,说皇后娘娘头风发作,十分难忍,若各宫方便,请轮流到皇后宫中侍疾。”
敬妃忙放下手中针线,蹙眉道:“那现在谁在侍疾呢?”
刘秀道:“华妃娘娘在陪皇上,不好过去,富察贵人今晨就有些抱病,惠贵人和莞嫔正在碎玉轩陪着落水的淳贵人,史妙音娘子身子还未痊愈,不好出门,眼下是齐妃娘娘,欣常在和柔常在在伺候。”
“那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安陵容对敬妃道,毕竟她也算是这宫里的高位嫔妃之一,中宫有恙,又怎能不与敬妃一同率先做个表率呢?
敬妃与她对视了一眼,眸底却是一片不赞同之色,道:“这夜还长,你又素来身子弱,万一倒下了,你叫弘佑怎么办?况皇后早晨还好好的,现下却病的如此‘蹊跷’,还是我先过去看看吧。”
她们一同望了一眼床榻上睡的正香甜的弘佑,安陵容想到皇后如今愈发蕴刀刃于无形,心中略做权衡,便果断地听从了敬妃的建议。
景仁宫。
敬妃到时,欣常在正在为皇后捏着额角,夏冬春端着茶水静默地侍立一旁,齐妃则是正围着皇后的寝榻焦急打转。
“娘娘,坚持住啊。”寝榻上,皇后不停的捂着额头呻吟,而欣常在则是担忧地俯在她床头为她鼓劲。
敬妃见状,朝里面轻唤了声,“绘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