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姓萧,时任都察院监察御史,他这个御史除了告状之外,倒也搞点儿副业——算卦,据说算得很准,于是张璁先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觉悟,请他给自己算了一卦。
萧御史拿出了江湖先生的架势,测字看相一套行头下来,沉默了。
张璁没有心思和他捉迷藏,急切地向他询问结果。
“再考一次吧。”
这不是张璁想要的答案,在科举这口大铁锅里,他已经被烤煳了。
“只要你再考一次,一定能够考中!”萧半仙打了包票,然而更刺激的还在下面:
“你考上之后,几年之内必定能够大富大贵,入阁为相!”
张璁瞪大了眼睛,看着神乎其神的萧半仙:兄弟你的牛皮也吹得太大了吧!
连个进士都混不上,还谈什么入阁为相,张璁不满地盯着萧御史,他认为对方明显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准备结束这场荒唐的对话,去吏部接着报到。
然而,萧御史拉住了他,认真地对他说道:
“再考一次吧,相信我,没错的。”
张璁犹豫了,虽然再失败一次很丢人,但他已经考了二十年了,债多了不愁,顶多是脸上再加一层皮,思前想后,他决定再考一次。
正德十六年(1521),第八次参加会试的张璁终于得偿所愿,他考上了,虽然名次不高(二甲第七十余名),但总算是中了进士。
不过,这个考试成绩实在不好,他没有被选中成为庶吉士,这就注定他无法成为翰林,因为当时的惯例,如不是翰林,要想入阁就是痴人说梦,更何况张璁贤弟已经四十七八岁了,这个年纪也就只能打打牌、喝喝茶,等到光荣退休。
这样看来,萧半仙仍然是个大忽悠。
张璁先生不抱任何指望了,他被分配到礼部,却没有得到任何工作,估计是礼部的官员对这个半老头子没啥兴趣,只给了他一个实习生的身份。
人只要没事做,就会开始瞎琢磨,张璁就是典型范例,他穷极无聊之下,看到了毛澄先生撰写的那份“爹娘名分问题研究报告”,顿时如同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他终于意识到,萧半仙可能是对的,庶吉士当不上了,翰林也当不上了,但入阁为相依然是可能的!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飞黄腾达就在眼前!
但风险也是很大的,张璁十分清楚,他的对手并不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毛澄,真正的敌人是那个权倾天下,比皇帝还厉害的杨廷和。得罪了他,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因此,在当时的朝廷里,大臣们宁可得罪皇帝,也不敢得罪杨大人,十年寒窗混个功名,大家都不容易啊。所以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但谁也不敢多嘴。
可偏偏张璁先生是个例外,他这个功名本来就是碰来的,和捡的差不多,况且中了进士之后也是前途渺茫,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实在太欺负人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大不了就当老子没考过好了!
张璁先生虽然不算是个好考生,但也有个特长——礼仪学。他对于古代的这套形式主义很有心得,此刻正中下怀,挑灯夜战,四处查资料,经过整夜的刻苦写作,一篇惊世大作横空出世。
他看着这篇心血之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睁着满布血丝、发红的双眼,他急匆匆地向宫中奔去。他明白,自己的命运即将改变。
明代历史上最著名的政治事件之一——大礼议事件,就此拉开序幕。
这篇文书的内容就不介绍了,这是一篇比较枯燥的文章,估计大家也没有兴趣读。在文中,张璁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只向朱厚熜说明了一个观点——你想认谁当爹都行。
朱厚熜实在是太高兴了,他拿着张璁的奏折,激动地对天高呼:
“终于可以认我爹了!”(吾父子获全矣!)
朱厚熜如同打了激素一般,兴奋不已,他即刻召见了杨廷和,把这篇文章拿给他看,在这位少年皇帝看来,杨先生会在这篇文章面前屈服。
参考消息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按照宗法制的规定:大宗无子时,要由小宗过继给大宗,过继者要以被过继者为父。为此,杨廷和特意从史书里选了两位著名人物给自己的说辞增添依据:汉哀帝和宋英宗。这两位皇帝有个共同特点:都是由藩王而被立为皇太子,然后继位为帝的。在杨廷和看来,嘉靖皇帝应该借鉴两位前辈的先例,老老实实地给别人当儿子。对此,张璁针锋相对地提出了反驳:汉哀帝和宋英宗都是预先立为太子,养在宫中,然后才继位的,因此给别人当儿子是应该的;而嘉靖皇帝则不同,他不是预立为嗣,而是根据祖训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的,根本就不需要过继给别人当儿子。
杨廷和看完了,却没有说话,只是开始冷笑。
朱厚熜问:“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