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众人,姜映梨打开带来的藤箱,有条不絮地利用其遮掩,从里面拿出需要用到的手术工具。她边弄,边将一块手术无菌布拿出来,吩咐温袖,“将被褥扯开,把病人的衣服解开,将布铺好。”温袖恍然回神,她刚才都被姜映梨那番话给惊住了,现在得了嘱咐,立刻按照她的要求一一布置妥当,又去挪了灯笼过来点燃。在做准备期间,姜映梨给秋初宜做了麻药测敏,最后见并没有特别反应,才进行了局部麻醉。姜映梨做这些事时,温袖都在旁边看着,她看姜映梨拿出锋利雪白的手术刀,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是又紧张又好奇。她是知道姜映梨医术是藏拙的,她会主动留下,一来是觉得跟姜映梨理念一致,二来则是好奇她的能力。刚才听到姜映梨说到剖腹时,她就想起从前听家人提过的刮骨续接之术。她还不曾见识过这种神奇的手术!现在见姜映梨手持着刀,表情沉稳淡然,随着她眸光一锐,锐利的刀锋就割破皮肤,鲜血瞬间汹涌而出。温袖被血腥的场面惊得手微微一颤,姜映梨声音冷静,“别乱动,听我的号令。”“……是。”她的声音仿似有魔力,抚平了温袖的惊慌,她定了定神,这回认认真真地没再分神。之后哪怕是看到姜映梨徒手剥开伤口,再到从里面抱住孩子,鼻尖都是浓郁的血腥气,她全程都维持着平静的脸色,心底却并不比当初的胡掌柜镇定。毕竟没有谁能在见到这种可怖画面还能面不改色的!姜映梨把抱出的孩子交给她,就开始低头缝合。“简单清理下,如果不叫,就给他点刺激,务必保证哭出声,再抱出去!”温袖应了声,手忙脚乱地接过递来的红通通的小孩子,皱巴巴的像是个小猴子。这还是她头回接生,还是以这种截然不同的可怕模式。好在朱家的准备很充分,温袖简单小心地清理完,轻轻拍拍小孩子的脚掌,在对方发出微弱的哭声后,用襁褓包住对方,松了口气,又回头看了眼正在忙活的姜映梨,抱着小孩跑去开门。朱夫人正在外面焦急等候,突然听到门咯吱一声打开,就看到抱着襁褓站在门口的温袖。朱夫人骤然回神,兴奋大喜,“生了?怎么这么快?”这都还没过一个时辰呢!要知道先前可是用了整整六个时辰都还生下来呢!她根本不清楚,若非是测敏和等待麻药起效浪费了时间,以姜映梨的熟练度可以更短。“是个小公子。”温袖将孩子送到朱夫人怀里,“小公子还比较虚弱,刚才叫声都是细细的,需得仔细将养。”“好好好。”朱夫人一叠声地叫好,抱着孩子陷入激动中。不管怎么样,朱家的血脉还是保住了!朱寿泉也惊喜地凑过去看孩子,倒是那大丫鬟反应过来,焦急地追问道,“我家小姐怎么样了?”“娘子……”朱寿泉蓦然回神,冲过来想进去,被温袖连忙拦住,“我家东家正在里面施救,还请朱公子莫要添乱!”那朱少夫人肚子里还有个血窟窿,现在要是叫人瞧见,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朱寿泉脚步一顿,他刚才听说是剖腹取子,已经闹过一茬,被他娘生生给压住了,现在心里甚是焦灼,生怕会夫妻天人永隔。倒是姜青柚震惊过后,眼珠微转,嗤笑一声,“你还想骗朱少爷?我们都听稳婆们说了,姜映梨是生剖了少夫人。谁不知道生剖后,孩子尚且都十不存一,何况是大人……现在小少爷得天垂帘,平安无事了,就是可怜少夫人……”“如今你却还要帮着姜映梨诓骗朱少爷,让他们夫妻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吗?”她想激朱寿泉进屋见到秋初宜被糟蹋得不成样的身体,毕竟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有什么体面好看的……以朱寿泉跟妻子的恩爱情深,定然会因此大恨姜映梨。哪怕她真的救下了孩子又如何?朱寿泉最后要是为妻殉情了,朱家又如何还会感激她?闻言,朱寿泉心下大恸,当下连孩子都顾不着了,就要往房中闯,口中悲痛大喊,“阿初,初娘,你不能丢下我啊……”“朱公子,你不能进去……”温袖没想到朱寿泉是这样激动的人,连忙拼命阻拦。“该不会少夫人当真死了?姜映梨还逃跑了吧?”姜青柚加了一把火。朱寿泉目眦欲裂,刚用力推开温袖,迎面就撞上了一身血腥气,眸色寒冽如霜的姜映梨,她冷冷地堵在他跟前,眸光却是射向姜青柚。“你真的学不乖啊!”姜青柚被她的眼神骇得一跳,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姜映梨又看向急得跳脚的朱寿泉,“朱公子,你再多嚎两声,活人都要被闹死了。”“你——”朱寿泉一愣,刚要反嘴,旋即反应过来,眼眸一亮:“你,你的意思是阿初还活着?”“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姜映梨让开位置,领着几人进去,看到脸色惨白如纸,但胸口好歹还在起伏的秋初宜。“初娘,你如何了?”朱寿泉扑到床边,心疼得滚滚落泪,这般深情的模样,就令人很是侧目。朱夫人抱着孩子见到人竟真还活着,震惊之余,心口大石终于是落定了,“太好了,太好了,母子平安……不然……”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给秋家交代。温袖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竟然已经缝合如初,而且姜映梨居然这般迅速地出来阻拦,避免她被刁难。她不由咂舌:“好快……”姜映梨淡淡地交代了一番产后护理,又给准备了药,让其等秋初宜醒来后再服用。顿了顿,她提醒道:“对了,必须等排气后方能进食吃药,包括喝水都不行。”“何为排气?”朱寿泉认真问询。“就是放屁。”这般粗俗的说话令在场的人一怔,好在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加上姜映梨才救了人,众人都任何表情上的异样。连朱夫人都一改方才的颓然和冷淡,对着姜映梨热切了起来,“大夫,我让人备下了糕点和热水,你且先稍作歇息,待我丈夫回来,定然还有重谢。”姜映梨明白她这是担心人醒不过来,先把她扣下等候,这也是情理之内,刚好她也有些累,倒也没拒绝。“回头给换套干净的被褥,再散散屋内的浊气,我去给少夫人写几个调养身体的方子。”“是。大夫这边请。”……待得天暮,终于得以交卷,随着铃声响起,被关了一天的学子们都陆陆续续离开了玉山考棚,彼此对着答案,间或发出欢喜的声音,亦或者是发出倒霉的哀嚎。沈隽意跟姜青檀三人集合后,也缓步走出大门,身侧几人叽叽喳喳地讲着这次的考题。“姐夫,这次的题目好难啊,我肯定考不过的!我甚至都没写完卷子……”“我倒是写完了,但好几道都是瞎蒙的,这可怎么办哦?”这是郁齐光。“阿隽,你考得怎么样?”“还行。”沈隽意淡淡回着,见几人一个比一个沮丧,便宽慰道:“还有四场考试,只要奋起直追,亦是可以榜上有名。”想到还有四门考试,几人又发出痛苦的嚎叫。“正场都这般难,我都不敢想象后面的复试……”“一般正场难度会比后面几场大一些。”沈隽意回道。“对了,姐夫,早上那是怎么回事……”姜青檀想起进场时的事,刚要问清楚,突然眼前一花,一个身姿挺拔,浑身贵气的清俊男子站在几人跟前。他目光复杂地打量着沈隽意,“你叫什么名字?”姜青檀看来人穿着极为华丽的暗紫软袍,长相俊逸不凡,一双含情桃花眼灼灼生辉,此时却紧紧锁着沈隽意,颇为灼热。突兀的,他脑海里骤然想起以往听人提过的断袖,他一脸警惕,拦在自己姐夫跟前,“你又是何人?想要干嘛?我告诉你,我姐夫已经成亲有主了!”凌崖迟望着沈隽意那张俊美精致的脸,忍不住喃喃出声,“像,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