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她闲着没事儿,就在附近逛逛,偶遇到村长的老婆在晒被子,那女人进过城,会说一点汉语,在思就跟她简单地闲聊了几句。谁曾想,她知道她是周觉山带来的人之后,就拼命地要给她送首饰和衣服,在思哪敢要啊,几番拒绝,最后只收下了一块浅色的碎花布料……
“这原本不是个裙子,是块布,我管你们医疗队的护士要了几条橡皮筋,拿针线缝了几圈,就变成波西米亚长裙了。”
“……”
周觉山忍俊不禁,嗤笑一声。也没有管她到底会不会有借有还,“人才……我发现你在这村子里面生活的还挺不错啊。”
不到两天的时间,人脉、资源,就全都摸透了。
再给她一段时间,她是不是就能搞一个演讲,竞选村长了?
在思眨眼,也甜甜地浅笑了一下,她心忖道,自己好歹也是个记者啊,出门在外,靠的就是脸皮和独立生存能力。
“我,艰苦奋斗啊……”
不在困境中重生,就在困境中灭亡……不管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周觉山轻轻地点头,表示由衷地赞同,“你这么聪明,不如帮我个忙?”
“什么?”
在思侧头看他,周觉山眯眼歪头看窗外,暗示她隔墙有耳。
在思眼波微动,大概明白过来,她轻轻地碰了碰周觉山的手背,他松开她,她走到屋里的水缸旁,舀出了一盆清水。
屋里有一个常年废置的灶台,她将水添进去,点火,水一点点地沸腾,水声与火声交织在一起,杂音不断,渐渐地能掩盖住一些正常人说话的声音。
她转身看他。
周觉山走到她面前,一把抱起,将她放到了自己办公的桌案上。
两个人近在咫尺,他将薄唇贴在她耳畔,两条手臂撑在她身侧,低声道,“有关于胡一德这个人……国外的战地记者,有什么幕后资料能跟我分享一下?”
“……”
他一动不动,拢着眉,就好像半垛城墙一样竖在那里。
“2003年3月4日上午10点左右,南掸邦军2000地面部队在多架战斗机和武装直升机及105、120等重炮的火力掩护下,突然向邦瓦战区的克钦独立军第18营据点发动猛攻。总指挥胡一德……”
“2004年4月22日晚上5点左右,南掸邦军突然出动三个营的兵力,进攻拉扎外围南山央的克钦阵地,双方激烈交火。总指挥胡一德……”
“2005年6月7日上午8点左右,南掸邦军第63团在罗普地区突袭克钦独立军第26营的部队,当天,至少有五个步兵营同时参与了此番的攻势。总指挥胡一德……”
苗伦不懂汉语,探头看看。
“团长,对不对呀?”
“嗯。”
周觉山敛眉,霍地将日记本阖上,他支开苗伦,关门,转身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没曾想,这日记本比他想象中的有用。
虽然从稚嫩的笔迹里能感受得到记录这本日记的人当时年纪还很小,没有辨别是非真假的基本能力,但是好在记录基本全面,一些战争事件复述得也还算准确详实。
思及此,他不禁要联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国家存在的一个很让人困扰的问题——其实缅甸的落后不仅体现在经济发展方面,文化、制度与管理更是如此。这里不重视文字记录,不重视历史,不重视法律,更不懂得什么键入信息或者资料存档与调取。
他想在军库里找一份胡一德的历史档案都如同大海捞针,而现在有了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日记本,倒是恰恰帮了他一个大忙。
楼上,四下里悄无声息。
床上的女人还在熟睡。
周觉山走过去,跨坐到床边,背对着她。他两只手肘抵在膝盖上方,身体微微地前倾,用指尖随意地拨弄着旧色的纸页。
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日记本有年头了,旧成这样,说明她没有撒谎。
思忖间,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