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终于进发了,人们跪在原地,看着那支白色的队伍,举着笨重的祭品,伴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慢慢走进树林——
远在白河对岸的黑族河滩上,依然跪着一家子人,那是贞雪的父亲和哥嫂,小妹,还有刚会走路的小侄儿——
他们远远的遥望着山脚下,那热火朝天的祭祀场面,心痛难忍,却回天乏术,一家人相对无言,只能默默的点着香烛跪拜,磕头,再磕头,祈祷,再祈祷——
——
进山的路,开始还算好走,平均四个人抬着两百多斤重的祭品,也不算太重,走的都很轻松。但随着天黑下来,山路深入,开始爬坡了,渐渐就有些用力了,好在,都是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难不住他们。
送第一洞的走最前面,玄武带头,上山的路都熟悉,尽找好走,路宽的地方走,第四洞排最后,灵娃和另三个人抬着一头牛犊紧紧跟着,几个打火把的人,也是前后照应,一路走去,倒也非常顺利。
有人还开着玩笑,讲着故事,缓解压抑气氛。队伍象几只荧火虫一样,忽灭忽亮,在大山里钻来钻去,山下数万族人都在极目远眺,并不停祈祷,祈祷这星星之火,给来年带来风调雨顺,四季平安——
二十几个送祭人中,有两三个是曾经送过一次的,有些经验,心里沉着冷静,一点不慌!成了这支队伍的精神支柱。其他人员都跟灵娃一样,第一次参加。心里一直都紧张,一路上都没什么话,山里黑暗中的一草一木,山风一吹,都让他们神经崩紧。
知道山上冰天雪地,寒冷异常,族里都给大伙备足了厚厚的衣服,出发时都要穿在身上,于是刚进山,没走多远,就有人热的受不了,要休息脱掉衣服——
灵娃也跟着脱掉厚衣服,系在腰上,穿件单衣抬后面默默的跟着,心里倒不紧张,自小在山上摸爬,这些山路也不在话下,他只希望早点登上山顶,加上和众人都不熟悉,无话可说。
山上到处都是山泉,走不到多远就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常言说大山有大水一点不假,特别是那些植被繁茂的大山,树大根深,根系发达,吸水能力超强,再加上山顶积雪深厚,终年不化,雪水和树根吸上的地表水,两相融合,那涓涓细流,股股清泉,一潭潭的水坑就长年累月,永不枯竭。
所以在大山里行走一般是不愁没有水喝的!一行人随身都只带着面饼之类的干粮,都没带水。面对着海拔四,五千米的巍巍雪山,单爬上去至少也得一天多时间,况且还抬着物品,走路还得配合,磨磨蹭蹭,能赶在明天下午,冬至时辰内送到山顶就不错了。
所以食物还是要带的!虽然在每个人心中都埋着恐怖的阴影,但细想以往送祭人员,大多还是平安而归的,只有少数命运不济,才引祸上身!那也没办法,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能为族里奉献,也是一种福缘!
众人一路行走,一路祈祷——
贞雪躺在特制的木板上,一声不吭,众人都以为她还晕迷不醒,没人打扰她。她的心情和大伙有点不一样,别人还祈祷着全身而退,而自己就只能视死如归了——
找不到一点生的机会,在这么多大男人的眼里,如此高峻的山上,实在想不到逃往哪里?
路是越走越高,中途休息喝水,也没人顾问她,依旧被掩盖在白布里面,象个死人一般。灵娃抬着牛犊离她较近,趁黑暗中没人注意,偷偷碰了她几下,看看她有没反应?
也急着想问她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逃跑?心想,如果你要跑,这黑暗的山林里,单单这一二十个人,又在这狭窄的山路上,我完全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
可贞雪怕别人发现她清醒,没有理他!灵娃也没办法,想着,你还是放心不下家里老小啊!不理我也罢,反正我是要到山顶一探究竟的?
山路绕着大山左拐右拐,蜿蜒而上,队伍踩着历代老祖宗留下的足迹,踩着光滑的石阶,往上勇猛攀登,上到半山腰时还能看到山脚下祭祀的灯火,依然还映红半边天,大伙心里清楚,山下大众都在看着自己,自己也看着山下大众——
直至后半夜,渐渐看不见山下灯火了,大伙知道这才进入云雾里,至少两千米以上,相当于在山脚看到的云的高度,到了这里,山上山下才象那断线的风筝,从视线里消失——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一群人才完全进入云雾里,慢慢接近雪线,可以看到树上结满了冰,天气开始寒冷,晚上打火把的人也换了几次,一见天亮就赶紧灭了火把,想着送祭回来说不准还要用呢?
人一停下来就冷的不行,需穿上衣服,贞雪也冷的不行,趁大伙停下稍息的功夫,忍不住掀开白布对众人说了一句,
“要不我下来走吧!我也躺的累,你们也辛苦!”
这一句让大伙一惊,想必这丫头现在清醒过来了?都愣愣的看着她不知所措?之前在二桥口法台上当众激辨一幕,众人都记忆忧新!
“干嘛都这样看我?我还是人,又不是鬼!放心好了,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见大伙都发呆的看她,她又继续说道,并试着解开身上的固定布条。
玄武一见赶紧上前制止,说道,
“妹子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你是被法师用神水仙液精心打点过的,哪能随便沾染凡尘灰土啊——这马上就快到顶了,还是好好的躺着吧!”
说这话玄武也心酸的不行,想着马上就要到顶了,言下之意,我们或许马上就要大功告成,凯旋而归了;而你却或许永远留在这山顶了——
其他人也都劝她好好的躺着,抬她的四个小伙硬是拍着胸脯说,没事,没事,你才多重啊?再加一个都没问题——
没办法,只得又躺回去!
灵娃见她总算是醒过来了,凑过跟前,悄悄对她说,
“不用怕,我就在你后面!”
山上刮起寒风,呼呼吹在身上冷的直打哆嗦,大伙都把系在腰上的棉衣解下来纷纷穿上,玄武好象心里过意不去?走过来,把自己白色的棉衣盖在贞雪白布上,贞雪又掀开白布说,不用,不冷!
但玄武已回到自己担架旁,摆摆手,笑笑说,“盖上吧,我抬东西,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