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也在三皇子的示意下在下首坐了,回道:“倒是称不上隐情,只是咱们在容华楼的暗桩,无意中听说四皇子之所以将计就计,全是他手下的一个名叫张明署的幕僚建议的。”
“张明署?”宋适反问一句,放下手中茶杯,“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人为了帮四弟搜集情报,还特地养了个出身青楼的外室?”
胡先生笑道:“殿下好记性,那张明署的确养了个青楼外室,且还是近两年在京城颇有名声的名妓玉舞。”
随后补充,“暗桩那边还说,张明署之所以有这个计谋,是得益于另一位名妓薛如如的提醒。”
宋适问道:“先生的意思,那个名妓对乐姑娘有敌意?”
“正是”,胡先生点了点头,“属下觉得,殿下可以趁着查曹一文正妻身份之事,提醒乐大公子一二。如此一来……”
话未说完,意思已经明了。
宋适摆摆手,“我昨天帮乐家,并非是为了拉拢乐家的势力。”
胡先生说道:“殿下宅心仁厚、待人真诚,属下们都知道,只是乐家三兄弟,皆是可用之才,还有那如今仍没有明确表明追随立场的赵安国,若能得到他们支持,殿下的实力便又多一层。”
宋适顿了片刻,说道,“不管怎样,提醒一下乐家兄弟却是很有必要的。”
两天后,本来只是查一查曹一文正妻出身的刑部将查出来的,一连串曹一文收贿、妄判命案、纵子欺压良民的证据连带着奏折,一齐交给了内阁。
内阁票拟后呈送到御前,因蘼贵妃近来孕期反应过大,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皇帝又急又燥,加之妹妹长公主又开始话里话外地为五皇子说好话,皇帝对早年的承诺有些后悔,而这时四、五两个儿子又在郁家老夫人大寿时闹出那种丑事,到现在都还没确定好怎么安排失了贞洁的那位郁家庶女,皇帝的心情就非常不好。
这时看到曹一文家里、衙门这些事儿,皇帝的脾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当即下了口谕:摘掉曹一文乌纱,下一代子孙也不得考科举,再着曹一文将那丫鬟出身的正妻贬为贱妾,即刻回祖地代州,不得再回京城。
同时给曹一文在任的陈州知府下发圣旨,令知府接到圣旨之日便带兵去曹家抄家。
口谕比圣旨晚出来一个时辰,得知抄家圣旨已经发到陈州去的曹一文正如热锅蚂蚁一般四处求人时,得知从宫里传出来的圣谕,登时一下子软坐在地。
本来曹一文在京城还有两家亲戚,那两家亲戚也愿意进宫帮他求求情,但是听到这口谕,转头便以身体不舒服辞了。
曹一文好容易强大精神,想再去找两个老朋友,但却是四处求四处碰壁,一直到天色傍晚,他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
甄氏也已经知道了那些口谕,这时正呆怔怔坐在软榻上落泪,脸色苍白,泪珠不断,几乎成了个水做的人儿。
曹一文又惊惧又疲惫的心顿时又添了十分的心疼,他走过去,将甄氏抱到双臂中,安慰道:“我的宝儿,别这样哭了,你放心,不管你是以什么身份待在我身边,你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甄氏这才啜泣出声,抱着曹一文的腰断断续续道:“我自己什么样的身份跟你,我何曾在意过,从我被老夫人分配到你身边那一天起,我的心我的命就都是你的。当年我能为了救你不要性命,现在我还能在乎这一个正妻的名分不成?”
“我只是心疼咱们的儿女,他们是作为正妻嫡出长大的,却要因为我得罪了你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在这般大年龄又成为庶子女,他们可怎么承受啊?”
一边说,晶莹的泪珠子一边不停地往下掉,如此一来,可把曹一文心疼坏了,又是帮着擦泪又是柔声劝慰,好一会儿才把哭得几近晕死的甄氏给劝住。
看甄氏终于不哭了,曹一文松口气,说道:“宝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贬为贱妾,也不会让咱们的骨肉做什么庶子女。你歇着,我去找那逆子谈一谈。”
甄氏又要哭了,拿帕子按着眼角,娇气十足道:“当初那个贱人才嫁给你时,我不该因为嫉妒就告诉她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如果我不说,她也害不了我的孩子,她不害我的孩子,我也不会对她生恨,不生恨的话,也不会因为想反击回去反而发现她与人私通的事实。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宝儿,这些不怪你”,曹一文紧紧抱住甄氏,“她自己守不住,还得别人为她遮掩不成?”
这夫妻二人在下人跟前从来都不避忌,自以为把这些身边伺候的下人收复得妥妥帖帖,别说一些让人羞耻的情话了,曾经曹一文收到一个求进上的下属送来的才及笄的女儿,贪新鲜连续两晚都去找那女孩儿,甄氏担心他的心偏了,可是在几个贴身丫鬟都在时大胆挑逗,当着几个下人的面就拉着曹一文做起那事儿来。
因此,此时相互表白心迹的两人都没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却根本没想到,一个时辰后,乐巍就从甄氏一个丫鬟口中得知了。
当听到丫鬟转述的甄氏“自责”的那一番话,乐巍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一下子握紧,只片刻,就有鲜红的血珠从手缝间低落。
那丫鬟将曹家夫妻的话复述完了,才说:“我跟了甄氏七八年,都为她黑白颠倒的无耻脸红,但她却从来是觉得别人对不起她,她和老爷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先夫人正是那戏文里破坏有情人的丑角儿。所以少爷您最后将他们打得完全翻不起身,否则您也要惹上一身腥的。”
“多谢你提醒”,乐巍表面看来很是平静,他推了推书桌上的一个小木盒,“这里是一千两银票,还有事前承诺的一张柳州的乡下地契,你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