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允墨望着她推开防火门,一步步走向病房方向。想到这个女孩即将与张静禅交换,很可能成为植物人,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醒来。他想,她其实也没把握,自己2022还能不能醒来吧?黎允墨心里就跟刀剜般抽痛,他抹掉眼泪,露出罕见的坚毅神色,转头往楼梯下方跑去。
他决定现在就去张家别墅,等着张墨耘。第一时间,把录音笔交给他。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少年完成那两个人嘱托的勇气和决心。
张静禅所在的重症监护在住院部最顶层,黎允墨要下五层楼梯。很快,对一个手长腿长的少年来说,也就几分钟而已。
下到第三层的时候,黎允墨听到哪里门响了一下。他没在意,继续往下疾冲。
第二层。
楼道里只有一盏幽暗的灯,当黎允墨单手抓着扶梯,从楼梯拐角一纵而下时,防火门“嘭”一声被推开。黎允墨霍然回头,两个戴着口罩的男人疾冲进来。
黎允墨一呆,往下蹿得更快,二十多级台阶,他竟两步蹦了下去,脚尖刚落地,第三个男人从楼梯下方冲了上来。
这下黎允墨的路被拦死了,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靠在窄逼的楼梯拐角,吼道:“你们是什么人?让开!”他下意识把一只手伸进口袋,握紧了那支录音笔。
可对方三人,根本不打算回答。他们一拥而上,轻而易举就把单薄的少年,按在墙上。黎允墨拼命挣扎,可他哪里是三个强壮成年男子的对手?他就像一只落网的狗,头和身体都被人死死摁在墙上,嘴巴里全是灰。唯有双手,在墙上抠出一道又一道带血的印子。Μ。
两个人制住他,一人开始搜身。
黎允墨开始急促地喘,等那人的手伸进口袋,掏走录音笔时,黎允墨拼命把头从对方的手掌下转过来,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们不要抢走这个!这个不能给你们,救命!来人啊,救命!”
有人拎起他的头,“砰”一声狠狠砸墙上,黎允墨被砸得头晕眼花。又是几拳,重重砸在少年柔软的腹部,黎允墨挣扎着反抗,却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又被狠狠揍了一顿,扔在地上,这下他爬也爬不起来了。
有人又搜走了他的手机,“啪”一下扔下楼梯,撞在墙上,砸得粉碎。
他们丢下他就要走。黎允墨抓住其中一人的脚,气若游丝地说:“录音笔……留下……要多少钱,张墨耘都可以……给你们。那是禅哥……拿半条命换来的,他要救他爸爸。求求你们,我答应……嫂子了…”
有人一脚踹在他头顶,三人急速消失在黑暗里。
黎允墨在原地缓了一小会儿,他低头看了眼手表:23点58分。他又流下眼泪,滔天的自责和愧疚,几乎要将他的心吞没。可他还是扶着栏杆,忍着浑身剧痛,很慢地、很慢地站了起来,他全身颤抖着,缓缓地、一点点拉开那扇平时对他而言轻而易举的防火门。
浑身是血、鼻青脸肿的少年一出现在走廊里,就让护士和病人瞠目结舌。立刻有护士冲过来扶他。黎允墨的眼睛已经肿得只剩一条缝,血泪模糊中的视线里,他抓住护士的胳膊,说:“扶我去电梯……5楼!”
任护士怎么劝都不听,重伤的少年几乎是一步一挪,到了电梯口。
幸运的是,电梯正好停靠。
少年一步迈进去,却因为太急,摔倒在地。
整个电梯的人,雅雀无声看着躺在地上,孱弱狼狈的少年。
黎允墨轻声说:“5楼……谢谢。”
有人飞快替他按下5楼。
黎允墨闭上眼,在心里默数:23、22、21……快点到,快点到。
——
李微意和黎允墨分别后,看了眼时间,还剩4分钟。
她原本想再看一眼张静禅,甚至自嘲地想,万一不幸自己真成了植物人,这或许是未来8年,自己能看他的最后一眼。
甚至也许是更长的岁月。
又想是否要跟自己爸妈姐姐交代几句,可又发现,无从开口。而且自己家的问题都解决了,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经过护士站时,她脚步一顿,跟护士借了纸笔,趴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写了两张纸条,整齐折好,攥在掌心。
李微意走到重症监护区外,李家人和钟毅都在。
“钟毅哥,姐姐。”
那两人抬头。
“能不能跟我过来一下。”
三人走到一段无人的楼道里,李晓意的脸色还是苍白的,看李微意一眼,又望向一旁,是那种想怨又没法从心底真的怨恨的神情。钟毅一直搂着她的肩,眸光深深看着李微意。
李微意吸了下鼻子,说:“想拜托你们一件事。”她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如果重症监护病房里的人,今晚不能醒来,今后,就要拜托你们辛苦照顾了。无论何时她醒来,请把这张纸条,交给她。请一定要交给她。”
李晓意没好气地说:“你还想给我妹妹留什么话?”
李微意的眼泪涌出来,说:“拜托了,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