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制,驿站设驿丞典邮传、迎送之事,不入流。凡舟车、夫马、廪糗、庖馔、裯帐,视使客之品秩,仆夫之多寡,而谨供应之;其钱粮开支及驿卒皆由其所在地提供。
“大人,小的们到时就没见到过驿丞、驿卒,而且连驿官都是小的们修缮的。”
“怎么回事?”
“据附近农夫说,本地马户夫役逃往顺天府了,驿丞因失职已被保定知府祝万龄逮捕下狱。”
徐光启知道驿递之弊,且天子两个月前的登极诏上便提到驿‘驿递疲困支应不给’,并命‘其过往官员人等不许勒要’。
时下,驿递之弊有驿递官员侵吞驿马料银、克扣役夫食银;官员滥用、伪造符验堪合,私自乘驿(见作品相关《印信:》);贡使横行,路过官员勒索驿站夫马,鞭打役夫;驿站协济银历年拖欠等。
驿递疲累有识之士皆能见,在嘉靖时海瑞和万历时张居正都做过裁革努力。其主要就是严法令,禁止无关人员擅用驿递;裁减冗费、合并多余驿站;坚决处罚犯令驿丞等等。但他们跳不出历史的局限性,各种改革只在短时间内起到了作用,依赖人治注定会人亡政息。
在场的人听后面色凝重,刘克敬叹了一口气,双手向上虚拱着对徐光启说道,“今上心系天下,屡有奇计,总督大人可将此事具实上奏。”
徐光启明白其中的诀窍,此时由外臣来奏明比司礼监出面更为妥当,便拱手到,“臣回去就拟疏,不知刘公公和诸位公公可否联名。”
刘克敬摇摇头,边进院边说道,“联名就不必了,内外还是分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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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启在自己的简陋房间写奏疏到一半时,谢弘仪便在屋外求见。
谢弘仪刚过四十,字简之,会籍人,本为万历己酉科(1610)顺天府武举解元,次年庚戌科会试会元,历任京操都司佥事、山西掌印都司、宣府上西路左参将,此前为神枢七营副总兵。
谢弘仪进屋行了军礼后起身,对徐光启回道,“末将来迟,请大人恕罪。”
徐光启从桌后起身,见正值壮年的谢弘仪头戴红缨黑盔,身穿银光铠甲,腰悬青鞘宝剑,脚蹬皂鞋,一副干练模样,便笑着对和自己同品级的下属问道,“征到多少粮草?”
“老米四十石,猪羊各一头,干菜一百斤,香油十斤,马草二十束,可供一日所需。”谢弘仪见徐光启面色由晴转阴,便接着解释道,“庆都县城周长4里,是个小城,编户仅8里,就这些粮食还是末将找城里富户购得,算上厨料等共银六十五两。”
一石约合57kg,米价在各地价格不一,时下在广东、江浙等产粮地一两银可购二到九石不等,到西北边陲的甘肃等地则每石约一两,在辽东更高,每石须银四两。
听完谢弘仪解释,徐光启便知道这庆都县城也就和紫禁城一样大,而编户八里即缴纳田赋的不过八百余户,人口按照全国平均每户五到六口,则不满万人。当然,因为投献、未成年不计算在内等原因,实际人口远多出此数。
徐光启想到,此行各人虽各有责任,却都是公差,沿途对驿站的滋扰自然难免,为免后部缺少管束,便对谢弘仪吩咐道,“那就在此扎营,等后面辎重抵达再启程。”
驿站最主要的弊端便是乘驿人员日益增多,‘法当入驿者,十无而三;法不当入者,十每八九’,‘自京官而及司道州县官,无不借堪合,夫役无不讨火牌,且有私牌私票’。
路过官员不管因公因私,都吃拿卡要,种种勒索手段层出不穷,使得役夫外逃,造成驿递系统无法正常运转。
那么驿站可以裁撤吗?答案是否定的。
驿卒最先采用的是‘先尽各驿附近去处佥点,如果不敷,许于相邻府县佥点’,且‘必以丁粮多者充之’,不仅免部分田赋,官府还给予口粮。后来私自乘驿渐多,采用雇佣方式,即由附近官府拨付口粮饷银,雇佣无业者充任。
后崇祯裁撤驿递,有识之士便言,‘驿递之设,贫民不得自食者赖之,裁之太过,将铤而走险’,比如李自成便是银川驿之马夫。
徐光启自然也不会因驿站有种种弊端就上书求裁撤,他现在想到的和海瑞、张居正等人如出一辙:以身作则,不私自乘驿;重申法度,整饬驿递;请减兵部堪合、火牌十之七;解各布政司库粮充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