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暖阁,内阁方从哲等人已在乾清宫外恭候多时,因为军机处和内阁分理军政,互不干扰,所以孙承宗欲识趣告退。
朱由校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出言制止道,“今日所议之事干系重大,孙师傅留下帮朕参详参详。”
孙承宗见天子并不避讳自己,有一丝触动,安静的并内阁四位大佬留在殿内,恭敬的看着朱由校走向设在殿中的宝座。
“朕信赖之辅臣难得共聚一堂,就叶向高所请之事,先议一议吧。”
原来,自《京报》创刊号中的《私开书院讲学=谋逆》一文广为流传以来,便持续发酵,会极门每天收到的在京官员及通政司转来的各地上书少则五六十,多则上百,积累到现在已有上千封。其内容大同小异,都要求严惩撰文者钱象坤,称其祸乱朝纲,居心叵测,并要求停刊、严惩幕后指使。
内阁为此也争论不已,方从哲、孙如游赞成严禁书院、,韩爌、刘一燝反对称‘官学衰微,书院为辅,名士弦诵其间,而风教始著,应扶持,以振作鼓舞天下士气’。
朱由校在获知赋闲在老家福建福清的叶向高(1608-1614为首辅)不远千里上书后,便知道自己拿书院带刀有些过早,有些懊悔。
叶向高在上书中称‘自国初设科罗才,虽取词章,而学宫功令载在卧碑者,一本于德兴,至以明伦额其堂,其大指与三代同,而末流之弊,逐功利而迷本真,乃反甚于汉唐。圣贤所以教人之法具存于经,贤士大夫欲起而维之,不得不复修濂洛关闽之余业,书院讲会使好学之士可质疑问难,使人知所自往,岂谓谋逆耶’。
(濂洛关闽:濂指周敦颐的理学、洛指程颐的洛学、关指张载的关学、闽指朱熹的闽学。)
朱由校没想到一篇文章引起朝野如此大的反响,于是专门同各部了解当下的教育状况。
明代因‘科举必由学校’,科举制度也很完善,故教育受到重视。学校按照性质可分为官学、社学、私学和书院;按内容又分为儒学、武学(属兵部)、医学(属太医院)、阴阳学。
官学教授朱程理学,按地域可分为两京的国子监(有太学,但文献中常混为一谈,存疑)、内书堂(教育年幼内侍,属司礼监)、宗学(教育宗室子弟,设在各地王府),地方又有府、州、县、卫、都司、土司等学校。此外,还有教育孔、颜、孟、曾氏(曾氏为万历十五年所加)圣人子孙的四氏学。
社学即为朝廷‘为训童蒙’准民间兴办的半官方性质的小学。如规定‘乡里凡三十五家皆立一社学,以生员、儒士为师,凡愿读书者,尽得预焉’。社学因是州府县学的预备学校,所以朝廷教重视,在成化年间杨继宗在嘉兴任知府时,更是规定‘民间子弟八岁不就学者,罚其父兄’。
私学按照性质可分为启蒙及高级研修,启蒙的私学有义学、乡塾、私塾、家塾等名目;研修的私学多由名儒执教,如吴与弼、陈献章和陆树声(袁可立、董其昌的授业恩师)收徒都属私学。
正如叶向高疏中所言,科举的应试教育使得读书人思维禁锢,只知追逐功名,使得教育失去本来意义而成为科举的附庸,所以有识之士为挽救这一弊政而创立了书院。
书院通常为官民请旨所创,财务(收入来自荒地、捐献地等学田收入)、人事、招生皆不归朝廷管辖,他的兴盛与明中叶官学称为科举的附庸(正德之后,‘国学之制渐堕,科举之弊孔炽,士大夫复倡讲学之法,而书院又因之以兴。’)之外,还与心学的传播密切相关。
终明一代,全国书院有大小1200余所,以江西(287所)、浙江(199所)、广东(156所)、河南(112所)为众,其中民办184所,占15%;官办(包括地方官、督抚、京官等)828所,占60%以上;此外还有家族书院等。
书院按性质可分为考课、祭祀、武学教习式、聚徒及讲会式书院,其余不论,只探求时下最重要的后两种书院。
讲会即为在某场所如期举行的讲学活动,届时,各地学着聚集,会后便散去,是临时性的学术讨论。因其有相互探讨、质疑问难的优点,受到读书人的大力追捧,有的更是不远千里参与。如王阳明的门徒徐阶就曾在灵济宫开讲,参与的官员、士人多达五千之众。
于是,各学派为招收门徒,便以此传播各自的学术观点,便广建书院,如宋朝时朱程理学(白鹿洞、岳麓书院),明朝的王明阳(会稽山书院)、湛若水(云谷、大科等书院)的心学便为聚徒书院。
朱程理学至嘉靖,‘且数百年矣,诸廉洛之微言大义既绝,乃言理烂然,即童子谙之’,与之相反,王阳明、湛若水各创的心学倒颇受推崇。
但实物都有两面性,因王湛心学的门徒对师说理解不一,相互纷争,更有甚者徒尚空谈,‘守仁倡良知为学者,久益敝…有以纵恣为自然者’,‘士之浮诞不逞’。
为遏止这种‘矫诬不学,任性自适’的不良士风,东林学派应时而生,他们抨击心学不务实学的空疏,希图重塑朱程理学,提倡实学。
顾宪成重新修葺东林书院后,为其撰写的名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在心”说出了读书人心声,所以‘朝士慕其风者,多遥相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