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可疑的事物?”袁哲霏等人嗤笑,“王爷面前说话还要说一半藏一半吗?卖什么关子?难道是等着王爷亲口问你?”
曹非攻对这样的挑衅充耳不闻,只对玉旈云道:“这件东西,我想王爷也该看看。”即解下了背后的包袱,将里面的一只锦盒取出来放在玉旈云面前的台子上,又揭开了盒盖。只见内中一枚白玉印章,方圆四寸,螭钮五盘,一望而知是皇家之物。众人不免稀奇,但岂敢随便拿起来细看?玉旈云也不动手,只问曹非攻:“这是何物?”
曹非攻便双手把印章捧出来,将下面的刻字给玉旈云看。竟然是“皇帝奉天之宝”几个篆字。
“这……这是馘国皇帝玉玺!”袁哲霏失声道,“我家族有好些圣旨,上面都是这个图样……啊,不过,已经改朝换代,那些家父都烧了。”
玉旈云却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他那些前朝往事,将玉玺接过来瞧了瞧,笑道:“当年本王和平北公出征西疆,攻破郢城之后,馘国景康帝离京出逃,本王一直追击他到落雁谷。最后他狼狈地跟着程亦风去了楚国。身为一国之君,即使不能保得千秋基业,也应该死守京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倒好,丢下了江山,连玉玺也不带——不过,他如今在楚国了当了个侯爵,这玉玺的确是用不着了。”
“他在位之时也就是个昏君!”袁哲霏等人七嘴八舌,“人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的后宫佳丽有几百人。当时咱们举国上下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被收入皇宫去。后来他弃国而去,也没能带上这些女子。皇后娘娘和几位贵妃倒比他有血性得多,全都在宫中自缢殉国了。其他那些女子,总不能再嫁人,有些出了家,有些沦落到秦楼楚馆——可不都是被这昏君害的!”
“果然!本王在依阕关岑大人家里也还见到过一些旧日宫中的伶人。”玉旈云随声附和地慨叹,继而又问曹非攻,“这玉玺如何会在曹大人手中?”
“这正是此事的蹊跷之处。”曹非攻回答,“据下官所知,平北公自从留任西疆,便着手整理前朝遗物,分批运往西京。这枚前朝玉玺,应该是一年前就已经送走,却不知为何又出现在府中。似乎还藏得隐秘——皆因昨夜失火,烧毁了平北公养病的那几处房屋。下人为了将他搬往后花园的房舍,清扫之时,才在这间久无人住的房间里发现了玉玺。”
“哈,这有什么好想不透的?”袁哲霏冷笑,“肯定是平北公府里的什么人当时参与清点财宝,却财迷心窍,偷偷将这个玉玺藏了起来,打算日后变卖来发财。”
“荒谬!”曹非攻斥道,“玉玺又不是普通真银珠宝,贼人有胆偷出去卖,又岂有人够胆买?”
“咦?既然不是为了拿去卖,那偷藏玉玺做什么?”袁哲霏边说边朝自己的狐朋狗友挤眉弄眼,那意思大概是说,谁不知道平北公府穷得叮当响?你们偷偷藏起几件宝物来贴补家用有何稀奇?但忽然,他又一拍自己的脑门,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叫道:“呀,莫非不是为了卖钱,而是想自己用?你们跟那复兴会是一伙儿的,打算助他们复兴馘国,这玉玺就有了用处?”
“袁公子不可含血喷人!”曹非攻怒道,“岑家世代忠于朝廷,为天子征战沙场,岂会做此等不忠不义之事?”
“岑家忠于朝廷,你又不是姓岑的!”袁哲霏嗤笑,“你心中那些不忠不义的非分之想打量旁人不知道么?要咱们在内亲王面前说出来吗?”
“哎,话不可以乱说。”玉旈云眼见他们就要吵起来了,就开口调停,“前朝玉玺未有被运送到西京,可能只是疏忽。事情未查清楚,不可胡乱指责猜测。或许真的是被复兴会的贼人偷去,暂时藏在平北公府也说不定。毕竟,西疆地方唯平北公马首是瞻,要抓乱党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府上。再说,他府上房屋众多,难于管理,岂不是贼人藏匿赃物的理想之选吗?”
众人无从反驳,又猜测她话语背后的意思:开始仿佛是偏袒了岑家,后来又好像在暗示岑家藏污纳垢,实在难以揣摩。
“咱们也不要在此互相猜疑了。”玉旈云道,“等张大人审完那刺客,自然便有了眉目,就不知……”
她还未说完,忽然见到窗外金光一闪。凭着征战多年练就的本能,她即刻朝后跃开数尺,将围绕在她身边的公子哥儿们撞得东倒西歪。那些人还未反应过来,忽听有人惨叫一声,扭头看时,只见袁哲霏捂着脸颊“嗷嗷”怪叫,指缝中鲜血不断,而他旁边本来站着的曹非攻则已经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人丛中怎不爆发出一阵惊慌的呼喊。众公子哥儿哭天抢地,虽然有些也配着剑,但竟然没一个想要抽剑防身的,反而个个抱头鼠窜,有的想夺门而出,有的则连门也找不着,挤向后窗,还有的算是眼明手快,钻到了桌子下面。唯有玉旈云持剑在手,看着方才凶器飞来的方向——那花窗外传来阴阳怪气的笑声:“你们不是想见识见识复兴会吗?现在就让你们瞧瞧!”
这真是复兴会?玉旈云心中怀疑,还是那伙虚张声势的假刺客?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她缓缓地向墙角退,以防腹背受敌。所喜的是,那些公子哥儿们还在没头苍蝇般地乱窜,倒在她面前形成了一道人肉屏障。敌人若要暗器偷袭,也很难一击即中——又见几道金光划空而过,三五个公子哥儿被击中,又撞倒了几个同伴,大家互相踩踏,哭爹喊娘。而门外也传来了惨叫声,大概是逃出门去的贵公子遭遇毒手。
“刺客何在?快抓刺客!”传来了衙役们的呼喝声。
玉旈云看到一个青衣人穿窗而入,手中一柄月牙似的弯刀,“唰唰”连挥,又砍倒了几名公子哥儿,这就逼到了自己的面前了。她见敌人举刀斩下,自然挺剑迎击。只是那人招式甚为狡猾,稍稍一偏,便擦着她的剑锋滑了过去,随即翻腕由另一边斜劈下来。玉旈云早已防备着会遇到高手,打醒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击落空,不待招式使老,亦立刻回剑补上第二招。这一次,与对方兵刃相接,只感觉敌人劲力绵绵不绝,震得她几乎长剑脱手。心中不禁暗呼:这大概是真刺客了!
这一瞬间的惊讶似乎也被敌人看在了眼中,冷冷一笑,道:“怎么,堂堂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玉旈云竟然也怕死吗?放心,今天还不会取你的狗命,且跟我来!”说时,弯刀翻转,舞成一道白亮的网,封住了玉旈云左边的去路,同时,伸手只朝玉旈云的右肩抓了下去。
“呔!”且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门口忽然传来乌昙的断喝。声音未落,人已经来到了那青衣刺客的身侧。玉旈云见救兵来到,登时也壮了胆,竟冒险反手向敌人左掌挑了过去。那青衣人不料她竟出此怪招,不由一愣。而乌昙的掌风已然逼到了自己的胸口。不敢再恋战,他冷笑一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自然会收拾你!”说时,手中弯刀舞出万朵银华,逼开了乌昙的进攻,同时,飞身一跃抓起桌上的馘国玉玺,扑出后窗去。
“哪里走!快追!”衙役们呼喝着,也跟了上去。
“还不快去抓住他!”玉旈云催促乌昙。但乌昙只是不动。玉旈云才也意识到或许还有敌人埋伏在附近。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西疆的重重机关陷阱之中,只要稍一落单,就成了真假刺客们扑杀的对象。唯有叹了口气,收起剑来,向乌昙点点头,算是感谢他及时救护。自又去瞧那些贵胄公子们的状况。
刺客用的暗器是状如柳叶的黄铜匕首。有两三个贵胄子弟被击中眉心、咽喉、心口等要害,自然是已经当场毙命。另有几位受了伤,大叫救命。袁哲霏则是被匕首削去了耳朵,血流如注,吓得晕了过去。曹非攻被匕首穿胸而过,但是离开心脏有三四寸的距离,还不致命。他虽然倒在血泊中,神智尚清醒,见玉旈云走过来查看自己的伤势,就挣扎着道:“下官不碍事,王爷未曾受伤,那就万幸了。”
“贼人忒也胆大!”玉旈云道,“郢城府衙不比松针峡地处偏僻,此刻又是光天化日,他们竟然也敢来行刺。这复兴会真是无法无天了!”
“昨夜的刺客……招供了没有?”曹非攻问。
“这可要问张大人了。”玉旈云回答,却把眼望了望乌昙,询问是否听到了有用的讯息。
乌昙点了点头,正要附耳汇报,却见张材毅满头大汗地出现在了门口:“王爷受惊,下官罪该万死!”
“区区一个复兴会的反贼,本王受什么惊?”玉旈云满不在乎道,“还不快找大夫来医治曹大人和诸位公子?”
“是,是!”张材毅回答,旁边的衙役何用他吩咐,已经飞奔而去了。
玉旈云这才又问:“你审问昨夜的刺客,可问出所以然来了?”
“是……”张材毅显得十分为难,“刺客的确是交代了幕后主使,也即复兴会的首脑,但是……下官怀疑他……胡说八道。”
“怎么个胡说八道法?”玉旈云虽不意外,仍旧追问。
“他……他说复兴会的领头人是……是岑远岑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继续努力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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