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暗号!”邱震霆道,“依俺看是有人故弄玄虚!写出这种叫人看不懂的信来,岂不就是想引严兄弟上门去找他?八成又是一个贪图神鹫门武功的人!恶人家中养恶狗——康王爷成天不安好心,他家里奴才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喂,你嘴里放干净点儿!”白羽音虽然知道自己的外祖父野心勃勃成日计划着如何争权夺利,但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便觉得刺耳无比。还想要多骂几句,但忽然心中一闪:这乌头狸藻一大堆,听来好不熟悉!可不就是昨天苍翼辨别出来端木平那绿手印的成分么!“啊!我知道了!”她大叫道,“铁师傅是特地来帮你们对付端木平的——他把绿蛛手的成分写在这里,好让你们先配了解药。到时候端木平在魔功再厉害,你们也不怕他!”
她这样一提醒,旁人也想了起来。不过邱震霆立刻嗤之以鼻,道:“光有药名,没有分量,有屁用?俺虽然不是什么神医,却也认得这里头好些药都是用对份量能救人,用错了就能杀人——比方说乌头可以治风湿,但是用过了就会让人神志不清;蓖麻可以消肿、拔毒,但是用得不对,就会叫人抽搐不止——把这些要以为以为分开来,咱们去找个郎中,就晓得怎么解毒。但是把他们全混在一块儿,怎么个解法?还有这蜘蛛、无花果,又是什么狗屁意思?”
大家都想不明白,纷纷挠头。“或者……这信的意思并不是要我们配制解药呢?”辣仙姑沉吟道,“我想,世上万物都相生相克,端木平用毒药练功,一定就是利用不同药材间这种微妙关系,将他们配成一定的比例,所以才不会把自己毒死。我们眼下何必管端木平的配方是如何,只要设法打乱他身上药材之间的平衡,不就可以让他自食苦果了吗?”
“娘子的意思是……咱们随便把哪种药加个五钱一分?”猴老三道,“比方说,把什么药淬在暗器上,到时候用来打端木平?他身上毒药的平衡一旦破坏,就要狂性大发——那可不正印证了严兄弟说‘走火入魔’?”
“这哪儿行得通?”大嘴四道,“你用暗器打端木平,让他狂性大发,自然赖你,怎能证明他是因为修炼魔功走火入魔?”
“不是说这些药用量少是能治病的么?”猴老三道,“就用那个治风湿的,看看郎中给人治风湿的时候用多少量——旁人用了都有益无害,单单端木平用了就发起狂来,那还不说明端木平自己有鬼?”
辣仙姑皱着眉头:“也许是一条可行之计。不过,用什么药,用多少,还得好好考量。毕竟,对草药的研究,咱们可比不上端木平。严兄弟,你对绿蛛手知道多少?”
严八姐摇摇头:“我只知道连绿蛛手需要用毒药,其他的可谓一无所知。听五当家这样分析,才明白为何用毒药练功,却不会使自己中毒。不过,倘若草药份量配比得当对人无害,为何被绿蛛手击中的人,却中毒而死?”
辣仙姑咬着嘴唇:“这我却还没想过——不过我推测,绿蛛手修练起来,不仅需要药物配方精确,还需要相应的内功抑制毒素侵入要害。而当人被绿蛛手击中时,毒素侵入血脉,非但没有相应的内力将其压制,此人经脉还受到震荡,便加速了毒药发作,于是一命呜呼?唉,只能猜猜而已。没有读过绿蛛手的秘笈,实在无法知道其中的奥妙——神鹫门的武功果然奇异!”
“而优昙掌和绿蛛手的运功方法不同,所以优昙掌的内力无法压制绿蛛手的药力。”猴老三接着推测道,“因此端木平才会时不时走火入魔发起狂来?要是咱们能找出端木平走火入魔的原理,到了对峙的那一天,也许可以引得他真气走岔,狂性大发?”
“就凭这张破烂方子,你们猜来猜去的,怎么可能找出端木平魔功的弱点来?”邱震霆道,“叫俺说,何必这么麻烦?大伙儿并肩子其上,还怕没法把端木平这伪君子给宰了?老三可以弄些蛇虫鼠蚁在对峙的那一天暗中助阵,而老五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说不定能制造出什么机关暗器毒药之类的——对付这种败类,还讲什么江湖道义?”
“大哥说得倒轻巧!”辣仙姑道,“论到医术药理,咱们不是端木平的对手——而说起阴谋诡计来,端木平在这方面的造诣只怕比他的医术还高呢!咱们并肩齐上去杀他,杀得了还好,若是不成,将来可永无宁日!”
“娘子说得对!”猴老三道,“咱们还是应该好好寻找端木平的死穴——严兄弟,绿蛛手你不晓得,优昙掌的心法你总知道吧?你看端木平的魔功应该怎样破解才好?”
严八姐一直都很沉默。阕遥山交给他的优昙掌秘笈,他还不曾读过。那不是他的东西,不能随便拿出来。何况,击败端木平并非他的目的,他只是要揭露端木平的真面目而已。“我本没有打算和端木平比武分胜负。”他道,“是非黑白,岂能用拳脚来定夺?以武力取胜,我和穷兵黩武的樾寇又有何分别?和那些靠着武功就要当盟主,谋私利的伪君子,又有何差异?我只是要在武林同道面前揭穿端木平的嘴脸,好让他不能再继续蒙骗大家。”
“严兄弟!”邱震霆打断,“你堂堂江湖热血汉子,怎么学得像程大人一样瞻前顾后?刚才老五也说了,端木平骗人的本领比他的医术高明,那你用什么法子逼他承认他干过的坏事?”
“我想……”严八姐沉吟着,“虽然引得端木平走火入魔,从而暴露出他修练绿蛛手的事实是最直接的方法,但是,这实在太难办到。不过,昨日白莲女史等人都见识到绿蛛手和优昙掌的区别,也对端木平起了疑心。倘若白莲女史等人都愿意相信我的话,或者说服旁人也不困难。尤其,白莲女史中了我一掌,她没有中绿蛛手的毒,岂不就是证据吗?”
“嗐!那能算什么证据?”邱震霆道,“那道姑看来又臭又硬。她要是不肯给你做证,难道你还剥了她的衣服给大家看么?还是杀了端木平最简单——依俺看,干脆别等后天对峙的日子,趁着端木平两手都折了,咱们这就把他……”
还没说完,蓦地,听到外头炸雷般的怒喝:“魔头严八姐——速速出来!”
众人都怔了怔,跨出会堂来看,只见一大群武林人士堵在教会的门前,大多是是因为参与疾风堂作乱而被羁押待审的江湖中人。为首的是东海派的姜广轩和达摩门的慧慈。“严八姐,你修习魔教武功,又串通这群山贼污蔑端木庄主——”慧慈斥道,“端木庄主高风亮节,若不是他向皇上求情,我等只怕还关在大牢里,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说他谋夺魔教武功秘笈,我等死也不信!”
“他娘的,这秃驴真是有眼无珠!”邱震霆捋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教训他们。不过这时,见张婶和好几名教徒手持笤帚棍棒从后院冲了出来,插到双方阵前,怒斥道:“大胆泼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他们回身指了指大殿中竣熙手书的“恩典”匾额:“这是太子殿下来敬拜上帝的清静地方,你们也敢来撒野?快滚出去!不然我们可报官了!”
慧慈等人都已经饱受牢狱之苦,不由怔了怔。而姜广轩是个唯利是图又爱面子的人物,被哲霖害苦了一次,他可不愿被端木平害苦第二次,赶紧解释道:“各位误会了。我等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些疑问要向这几位朋友请教。江湖中人说起话来难免声音大了些。还请各位包涵。”
“管你有什么事情要问?”张婶道,“总之在这里捣乱就是不行!严大侠是白神父的客人,这几位当家们都是严大侠的朋友,也就是我们教会的朋友。绝不容你们伤害他们——还不快走?要不,我们真要报官啦!”
“这位女施主,”慧慈道,“你信的那位菩萨难道教你要是非不分吗?严八姐勾结魔教祸害武林,他杀害铁剑门肖掌门,打伤了神农山庄的端木庄主,又害死了莲花观的白莲女史。你们若当真把这里当成清修圣地,就该把这些满手鲜血的败类赶出去!”
“白莲女史死了?”严八姐大惊。
“你明知故问!”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道姑,“我师傅昨天从芙蓉庙回来,就已经人事不知,到了半夜……到了半夜就……”她说着,已经垂下泪来。
严八姐再也没想到自己那一掌竟会打死白莲女史,登时觉得愧疚无比,不知说什么才好。辣仙姑却问道:“请问这位姑娘,尊师的尸身上,可有绿色掌印么?”
“绿掌印?问得好!”慧慈道,“贫僧已经听说了,你们在芙蓉庙大闹一番,说什么端木庄主出手,就留下绿掌印,严八姐杀人就没有——我等已经检视过白莲女史的遗体,她身上清清楚楚有个绿色的掌印。严八姐,昨天多少双眼睛看着你打伤白莲女史,你还要如何抵赖?今日我等就要为武林除害!”说时,再也不顾张婶等教众,头一个飞身纵起,朝严八姐扑了过来。
严八姐震惊之下难免反应慢了些,幸亏邱震霆挺身相救,格开慧慈一掌。“秃驴,这不是明摆的事吗?本来白莲女史伤得并不中,结果莫名其妙死了——显见着是端木平半夜偷偷又去补上一掌!”
“邪魔外道狡辩的本领自然厉害。”慧慈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我等决不会受你迷惑——看招!”转眼间,两人就斗做一团。
张婶等教友们没想到他们当真打了起来,而且招式凌厉杀气逼人,全都吓呆了。而只不过眨眼之间,又有好些正道中人或喊着“为武林除害”,或叫着“为白莲女史报仇”纷纷朝严八姐扑了上来。杀鹿帮的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齐来助阵
“严兄弟,你可看到了!”邱震霆左右开弓之际还不忘对严八姐喊话道:“你要堂堂正正,别人却不管你那一套!遇到那些阴险无比的败类和愚蠢不堪的匹夫,你有多少道理也说不清!哇哇哇,他娘的!还是让老子来杀开一条血路!”说时,铁拳呼呼,直击慧慈胸腹要害。
杀鹿帮众人和严八姐武功都不弱。可是之前加入疾风堂的江湖人士,以及后来追随端木平来京的各路人马,亦非等闲之辈。如此一来,严八姐一方难免以寡敌众,渐渐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功,险象环生。
余光瞥见张婶等人惊恐无比地呆立着,严八姐心中愧疚:符小姐待教友们如同亲人,我却招惹来这么一群豺狼虎豹,要是误伤了他们,符小姐该多么伤心!这场苦斗还不知要纠缠要几时,我还是应该将敌人引到别处去,免得污秽了这圣洁之地!
想到这里,他看准了面前对手的来势,眼见那长剑刺向自己的胸口,却不闪不避,直到剑尖已经划破了他的衣衫,才以阕遥山所点拨的“后发制人”之道一把抓住了剑刃。对手不由一愣,以为严八姐要夺下他的兵器来,急忙凝力在臂,要抽回剑去。谁知严八姐忽一松手,他立刻踉跄向后摔倒。便趁着这个机会,严八姐振臂一纵,跃出战团,直奔胡同外面去了。
就在众人于菱花胡同中大打出手的时候,白羽音已经悄悄溜出了教会的后门,直奔长公主府去实践她铲除符雅的计划。途径药铺的时候,想起铁师傅的那张药方,就随便将其中的每种药都抓了五钱,暗想,符雅有伤病在身,必然在服食汤药,将这些药材混进她的药里,不怕毒不死她,况且比之用砒霜、鹤顶红之类的剧毒,这些药更加神不知鬼不觉——旁人还以为是大夫把药材弄混了呢!
她心情大好,脚步轻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德馨长公主府。只见门前诸多车轿,显然是亲贵女眷们前来送礼。而长公主府的下人们正送几位太医出门,想是元酆帝派来给符雅诊治的。最后一位是端木平,手臂还捆着夹板,却坚持要自己背着药箱,还十分谦和地和长公主府的下人道别,以致其他太医也都不好一端这官架子,全欠身为礼。好个狐狸!白羽音想,他怂恿那批武林蠢材去菱花胡同闹事,自己却跑到这里来给符雅治病?这是安的什么心?
不愿多加揣测。而且端木平朝她藏身的地方望了望,似乎是注意到了动静,白羽音便赶忙闪身走进后巷里。其实,对于她来说,端木平在长公主府出现是一件好事——反正她要用绿蛛手的毒药毒死符雅,正好可以让端木平背黑锅!
她绕到后花园的墙外,看左右无人,便轻身翻上墙头。和皇宫相比,这里的护卫如同儿戏。白羽音飞檐走壁,如入无人之境,未几,就找到了符雅居所。她闻到很浓的药味,便循着找到了煎药的地方。可是,正当她要揭开瓦片来窥探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搭住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