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严八姐冷笑,“你偷学人家的药师莲花掌,还拿出来炫耀!”
“药师莲花掌?”老人哈哈大笑,“这个名字真有趣。好吧,只当那是药师莲花掌,只当我是从端木平哪儿偷学来的——我把他传授给你,如何?”
“你这疯子!”严八姐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么就痛痛快快把我杀了,要么就放我离去。这样把人当猴耍,算什么?”
老人“嘿嘿”冷笑:“你都已经被人当猴耍很久了,有什么打紧?就不能让我老头子也耍一回么?”
“我几时被人当猴耍了?”严八姐恼火。
“你既然是被人耍,当然不自觉。”老人道,“我听你手下的那些败类议论,你叫做严八姐,从前是漕帮帮主,在运河上给人拉纤,又自以为很英雄要担负天下之重任,就追杀什么莫名其妙的樾国奸细,之后又不肯拥护新任的放屁盟主,不久便成了卖国贼——你自己刚才又说,纠集了一帮乌合之众,要去推翻那放屁盟主,嗯,你还敬佩端木平那混帐。如此算起来,你被朝廷耍过——官府的漕粮,为什么不让他们出钱出力来运,却要你们辛辛苦苦,又得不了多少好处?你又被武林狗屁义师耍过——你劳心劳力追杀奸细,他们却开起放屁大会,争夺盟主。你接着又被放屁盟主耍,成了卖国贼,此事不必我说,你心知肚明。那些今日投奔你要和你一起推翻放屁盟主的人,其实就是想借此机会为自己谋点儿好处罢了——说不定心里也想做那放屁盟主呢!你还不是被他们当猴耍?至于端木平嘛,听你这么说,我估计他骗了江湖上不少人,本领十分高强,能耍你,也不奇怪了!”
原来这老人知道自己不少事情!严八姐略略有些惊讶:“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老人道,“闲来无聊,也耍你一遭!”说时,忽然在严八姐颈后一拍。严八姐只觉一阵微弱的刺痛,身体倒行动自如起来。他虽然知道自己和老人的武功天差地别,但此刻若不抓住机会拼死一击,还不晓得何时才能脱身。当下,一掌朝老人胸口打了过去。
“咦?”老人满不在乎,像羽毛一样轻轻朝后飘开了尺许,“小子,你想和我打一场?嘿嘿,你的道行还差得远呢!”
“差得远也要打!”严八姐是宁死不屈的刚硬脾气,边怒喝边出招不停,“偏偏不让你耍!怎样!”
“嘿,这臭脾气!”老人好像虚空的影子,变换无定,“你不让我耍?我偏偏要耍!”话音落时,严八姐的胳膊忽然不听使唤起来,原本击向老人胸口的拳头转而向左侧捶了出去。他不及骇异,腿脚也猛地连环横踢起来,好像在跟无形的对手交锋一般。跟着,他的整个人“嗖”地纵起三丈有余,激灵灵连翻了十来个筋斗,最终以金鸡独立之势站在了一株大树的顶端。
“怎样?”老人哈哈笑道,“被人摆布的滋味不错吧?”
“你……你这魔头使的什么妖法?”严八姐暴怒。
“魔头?”老人嘿嘿笑道,“几十年没听人这样叫我,原来这么亲切——我既然是魔头,使点儿妖法有什么奇怪?这叫做‘仙人拉纤’,许多人想学还学不来呢!不过,我不教你这个。你先把那‘药师莲花掌’演练一回吧!”
黑暗之中,严八姐看不见老人在何处,只听到他的笑声四处游走。而自己的身躯又不听使唤地动作了起来,一时冲拳一时劈掌,在钻云峰封顶小小的空地上闪转腾挪演练掌法。这就是药师莲花掌吗?他没见端木平使过全部的招式,只依稀觉得有点儿相似,但更多的是陌生。那招式一时刚猛一时阴柔,一时快如闪电,一时又从容悠然。有时,从一招到另一招,恍如行云流水,但有时,又突兀至极,是对手根本想不到的变化——严八姐自己也绝想不到会瞬间从这个动作变成那个动作。渐渐的,他已经疲惫万分,可是老人却不让他停下来,依然用“仙人拉纤”的妖法逼迫他演练不停。如此,一直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严八姐浑身的筋骨好像都要散架了,忽然,他听到有人走近,便身不由己地跳了起来,朝那人攻了过去。
这夜是多云的天气,月亮隐在云层之后,严八姐完全看不清对手是谁。他心中好不焦急:这疯老头儿若是借我的手去残害无辜,那该如何是好?当下高声问道:“谁?”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还了几招。严八姐听得他掌风猎猎,也是一名高手,只不过自己被老人控制着,武功大胜于前,眨眼的功夫就将其逼得阵脚大乱。“你——你是阕遥山那魔头的后人么?”对方喝问。
这声音有些熟悉!严八姐有心表明自己的身份,又怕万一来人是哲霖的手下,反而雪上加霜,只能在暗暗着急。可巧,这时候一阵风吹过,云彩微微散开,朦胧的月色透了下来,他认出对方是端木平。而且也在这一刻,他浑身一松,“仙人拉纤”的威力突然消失了。他赶紧收手抱拳:“端木庄主,多有冒犯。”
“严大侠?”端木平皱起眉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听说严大侠高举义旗,讨伐袁哲霖,我还打算去夔州渡拜会你,看看有何可效力之处,不料却在这里碰上。严大侠好雅兴,到秦山之巅来演练拳法——数月不见,大侠的武功突飞猛进,叫人刮目相看。”
“庄主误会了。”严八姐道,“我倒秦山上来,其实……”
“严大侠,”端木平打断,“方才演练的那一套是漕帮的什么掌法,怎么看起来很像我们神农山庄的‘药师莲花掌’?”
“庄主,我……”严八姐正要解释,半空中忽然传来老人的冷笑之声:“什么狗屁药师莲花掌!谁稀罕偷学你们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分明就是你们偷学了本派掌法,还没有学到家,就出来招摇撞骗了。叫你瞧瞧厉害!”
天上的云彩又合拢了,月色隐去,山上一片黑暗。但是严八姐却看到两团莹莹绿光鬼火般地闪耀。
“你……你是阕遥山?还是他的后人?”端木平颤声问道。
“嘿嘿,你既然晓得阕遥山这个名字,难道还不知道你们那破烂药师莲花掌是哪里来的?”老人冷笑,“分明就是当年你师祖从我们神鹫门偷的。可惜只偷了皮毛。恐怕他一辈子都在研究怎样能使掌心发绿吧?而你这几年掌心能够发绿,是从我神鹫门‘绿蛛手’的秘笈里面找出的门道,是也不是?”
严八姐虽不知阕遥山是何人,但是听过“神鹫门”,晓得这就是消失江湖近百年的“魔教”,一时大惊:“原来你是魔教的人!我还以为你只是个隐居的世外高人!”
“那便如何?”老人的笑声伴随着掌心的绿光不停地朝端木平攻去。严八姐唯恐他下毒手,连忙上去助阵。只是,老人的武功本远在他和端木平之上,此刻伸手不见五指,瞎老人又占了一条优势,严八姐和端木平连对手的一片衣衫也占不着。
忽然,端木平说道:“魔头好像已经走了。”
严八姐怔了怔,住手细听。果然,四周除了风声,再无其他——这老头儿,真把他当猴耍!好不气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端木平问。
“我被这魔头捉弄了!”严八姐才有机会将自己的经历略略说了一回,“对庄主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端木平沉吟着,似乎觉得严八姐的话太过离奇,片刻,才道:“既然如此,严大侠也不必太过介怀。魔教妖人素来狡猾——若非如此,也不会在正大门派剿灭魔教百年之后,还有此余孽祸害人间!大侠可知此魔头的老巢在何处?”
严八姐摇头道:“我今天是第二次遇到此人。上次他从我手里救走玉旈云和石梦泉之后,大伙儿到山上来搜过——袁哲霖这狗贼也一直在找寻此人的下落,但是几个月来一无所获,可见他住得相当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