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出生入死,几万大军兄弟命丧黄泉,挽狂澜于既倒,却依然抵不过几年的读书师生情。就像现在这样,同为朝廷重臣,这位耿相公就有椅子,而自己只能站着。
而且这位耿相,对自己只是稍微点了点头,屁股都未曾挪动一下。
尽管自己“做”了几首“惊世骇俗”好词,尽管自己战功累累,但在皇帝和这些士大夫的眼里,自己仍然是一介武夫。
以文制武,已经存在于这些人的宿命之论,刻骨铭心,谁也不敢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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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样的君王孝忠,和这样的大臣们共事,能改变这个积弱不振的王朝吗?
王松脸上露出来的迷惘和若有所思,让赵桓不由得一愣。原以为王松会是惴惴不安、诚惶诚恐的他,心里倒是泛起了嘀咕。
近来,朝廷诸位大臣把前方战事不利的怨气,全都推到了王松身上,说王松是罪魁祸首,若不是他强启战端,这场宋金之间的战事,已经消遁无形了。
更有甚者,让为王松不应该呆在中枢,而应该去宣抚地方,同时应该限制他的兵力和权力。
要问其此般原因,便是“唐之藩镇,五代之武夫”,若非收藩镇之权,大宋何来一百七十年代的安宁!
王松此刻表现出来的不满和不屑,让赵桓微微心惊,自己对这位肱骨之臣,是不是太苛刻了?
赵桓心乱如麻,摆摆手道:“王松,免礼吧,朕今日有事要说。”
王松抬起头来站到一边。他大概也知道今日要谈些什么事情,一是建州军乱的事情,另外一个就是南迁。
建州军乱,金人包围东京城,朝廷调建州兵往守滑州,结果不堪一击,为金所败。金人退去,建州兵回福建,由于福建路转运使未按时发给卸甲钱,于是建州军校张员等倡乱,福建转运副使毛奎,判官曾伃均被杀。
另外一个就是宋军各路在与金人的战事中节节败退,值此情形下,赵桓又起了南迁的念头。
王松也是无奈。编练出来的新军,在自己部下时都是龙精虎猛,一派出去,便成了扶不起的阿斗,胜少败多。而自己部下的将领,一旦到了其它军中,不是被压制就是掣肘,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看来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是那些士大夫之流,更是视自己为王公敌。
“陛下要问的是建州兵乱吧?”
王松肃拜道:“枢密院已经奏明陛下,签枢密院事曹辅,御营司都统制范琼等人已经领兵出征,相信很快就有捷报传来,陛下无需担忧。”
以朝廷编练之新军,对待地方上一伙乌合之众,战败的风险几乎没有。赵桓如此暴躁,一定还有其它的事情。
果然,赵桓脸色缓和了一下,对王松道:“王松,坐下吧,朕还有些事情,要与你相商。”
旁边的耿南仲,听到赵桓让王松坐下,眉宇间隐露不悦之色。
王松心里冷哼了一声。尸位素餐之辈,于国于家无望,只知道嫉贤妒能,争权夺势,排除异己,心眼如此之小,何以称得上煌煌士大夫。
“士”为蹈死不顾,轻名利,重社稷,爱百姓,护苍生。而不是如此手无缚鸡之力,只顾党同伐异,谈诗赋词,酒色年华下的寡廉鲜耻之徒。
“士”乃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们知荣辱、健体魄、知军政之事,志趣高洁,以黎民苍生、国家兴亡为己任,那里顾得上求田问舍,争权夺利。
可惜,宋之士大夫,那里还有一丝“士”的风采!“士”的精神,在他们身上已经消亡,他们充其量,也只是官僚而已。
“陛下有何要事,只管吩咐下来,微臣照做就是。”
王松坐下,轻轻向耿南仲点了点头。
耿南仲颔首示意,眉宇间的不满之色荡然无存,看起来养气的功夫不错。
“王松,人人都说你练兵独步天下,如何派出去的军士依然是节节败退,不堪一击?”
赵桓皱眉道:“难道说,这大宋的军士离了你王松就水土不服?如此一来,这每次出征,莫非都要你亲自坐镇,这些家伙才能俯首帖耳,甘愿效命?”
旁边的耿南仲嘴角微微一动,眼神中微露讥讽之色。
“金人之所以强者,兵强将勇也。又兼其之骑兵精锐,冲击孱弱不堪之我军,焉有不胜乎!”
王松淡然地看了一眼耿南仲,继续道:“我军要战胜金人,一在将士训练有素,严守军令;二在士卒轻生赴死,捐躯国难。但要做到这轻生赴死四个字,则在于上下一心,将领身先士卒。”
他沉声道:“金人大军南下,每遇大战,其元帅监军亲临阵督战,矢石交集,指挥若定,上下一心矣。其亲冒锋镝,进不避难,将士视之,孰敢爱死乎。我军诸帅,才能不及中人。每当出兵,必身居数百里外,谓之持重。或督召军旅,易置将校,仅以一介之士持虚文谕之,谓之调发。制敌决胜委之偏裨,是以智者解体,愚者丧师。幸一小捷,则露布飞驰,增加俘级以为己功,敛怨将士。纵或亲临,亦必先遁。不即覆亡,已为天幸,何能振起耶?”
王松掷地有声,就连赵桓都沉默不语,低头沉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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