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军浪却是露出无奈的神色。
“没错,如果有一个姜逸晨,他会军法处置,如果有十个姜逸晨,他反而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乱瑾睁大眼睛,却是不知道白军浪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军浪往嘴里猛灌一口酒:“姜逸晨这种人,只不过是在这地方暴露出本性罢了,所谓人人皆有恶之根。我是白军浪的时候,撞上了自然会出手。但当我是苏有光的时候,特殊时刻,哪怕队伍里出了这种人,也只能视而不见。”
他想起有一次跟着苏梦枕出征,却陷入断粮困境,苏梦枕下令通过劫掠来补充粮草,鼓舞士气。当时他犹疑再三,却终于对自己的队伍发下命令。后来终于逆转局势,反败为胜。
但白军浪忘不了那些惨死的汉子、哀求的老人、悲号的妇女,他们那充满绝望与仇恨的眼神。
他从此不喜欢战场。
这些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行侠仗义。但四年前汉水一战,二哥苏牧被天子峰峰主薛衣人手杀,他终于不得不回归神堂中枢,辅佐兄长。
吴锋也长叹一声:“侠者注定为了被欺辱的弱者而拔刀,而上位者却往往要牺牲弱者来实现最大利益,这其中的矛盾,很难调和。”
白军浪平生所愿,不过是行侠仗义,快意一生。
但他的兄长是神堂堂主,志在争霸天下。而他自己又是神堂第一高手。
所以他只能将自己分裂成两个不同的人。
吴锋又道:“这样也好。师傅毕竟多有用得着姜家的地方。让姜逸晨死在行迹难寻的天下第一游侠手里,姜家也没法找麻烦。”
苏乱瑾却是眨着眼睛:“但是……既然姜逸晨该杀,那么若有十个姜逸晨,爹爹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话什么意思,阿市还是不明白哩。”
白军浪爱怜地捏了捏她光腻如同白瓷的面颊,缓缓道:“姜逸晨统领甲士百人,民兵四百,而且多次血战有功,并非只靠着家族的势力。现在我杀掉了他,他的部卒们短期内必定战斗力大跌。”
“如果有十个姜逸晨,全部杀了的话,就废掉了己方数千战力。你想想你爹爹又会如何决定?”
苏乱瑾一时怔住了。
她生性单纯,想不到世界上的事情,竟可以如此复杂。
吴锋却是凝视着白军浪,平静开言。
“叔父不必自责,光暗未必真的对立,侠客也只能解决极少数的问题,但这世间,终究需要叔父这样的侠者。”
“在这尔虞我诈的乱世,哪怕是师傅那样的大英雄,也会弄得自己满手血腥。总需要有一些人播种,将光明的种子埋藏在乱世的泥土中。”
“当乱世结束,种子便会真正开出光明的花朵。那时候我们或许都已被权欲蒙蔽了心志,但光明的花将会指引我们恢复本心,开创出真正的盛世。”
吴锋所说,便是他所理解的侠之真义。
白军浪微笑起来。
“锋儿,你这话说得让人舒心。”他用宽阔的手掌拍打着吴锋的肩头,道。
吴锋嘻嘻一笑,问道:“叔父,这一战,师傅该是打算动用叔父这我们神堂的最强王牌了?”
之前对战三河军时,虽然也是恶战,但白军浪却都未曾出马。
白军浪点点头:“神霄龙家,毕竟不容小觑。”
又道:“也好,我这身骨头上战场松松,这几年来,都只帮着日理万机的大哥带孩子了。”
虽然是这样说,白军浪微显疲惫的话音却显示出他对战争的厌倦。
听得白军浪这话,苏乱瑾脸上通红,羞得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