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孤是男人
桓宣凝神思考,他将手肘撑在膝盖上,修长的十指交叠在一起。
跪那位天子吗。
那位曾经因为桓宣长得不像他而踩坏桓宣心爱的木刻玩具,那位将母亲在月季花园冷落致死雨夜无人裹尸,那位在桓宣兢兢业业监国,却得不到他共食一顿年夜饭的父亲么。
娶那位背地辱骂他是瘸子,在酒宴上不肯与他同行的少女么。
“皇后娘娘,夏凝嫌弃太子腿有残疾,说他是瘸子!”
赵婷沉声道:“那只能说明桓宣不够强大,他需要登顶,直到无人再敢出言羞辱!”
“桓宣不是你固宠的工具!他有血有肉有感觉!”傅云晚厉声道,“哪怕是市井小民,都不应被讨论身体隐疾。”
“他是太子,他需要做的是联姻,稳住地位!而不是因为对方嫌弃他残疾便放弃镇北将军的扶持和同盟,将一块肥肉让与别的皇子!他是长兄,长兄为父,他应该为他弟弟旭儿、为赵家谋划一个好的将来!他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傅云晚缓缓的立起身来,她的手攥紧,再攥紧,她无奈的笑了,笑着笑着眼圈红了,“皇后娘娘,人各有命,这忙傅云晚不需要您帮了!”
傅云晚哪里不知桓宣的痛苦,她突然觉得罢了,她换条路走就是,她可以假意接近周芸贤和睿王,假意与他们同盟,假意对抗东宫,前提条件是睿王和薛氏放过她的家人。
她认为自己值得睿王和薛氏招募,他们那么想毁掉东宫,她是利器,睿王薛氏势必会释放她的亲人。届时她和那群杂碎同归于尽便是,她无法忍受皇后将桓宣当工具。
傅云晚立起身来,拉住桓宣的手,触手一瞬,才觉得入手冰凉,他冰的像是在雪地里埋了二日,明明屋里有暖炉的,他的手怎生这般凉,她说:“桓宣,我们回去了。不和她谈了。”
桓宣抬眼看了看她,“干什么不谈了?她已经开了条件了。目前事成一半,你跟我说不谈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没有恒心。”
“没必要在这事上有恒心啊。”傅云晚太想救家人了,也处处表现的利用桓宣,可她骗不了自己,她无法像皇后这样将桓宣当作她们母子的护身符,她没办法为了救她家人,让桓宣答应给那个他恨的男人跪一夜去承认所谓的错误,答应娶一个叫他瘸子的女人,他应该娶门当户对,真心对他,举案齐眉的女子。
桓宣没有错!
若非为了她,桓宣没有必要在这里和这个从他手底端走一盘核桃酥的女人用终身幸福谈判。
或许傅云晚视野不如皇后那般开阔,她认为桓宣先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再是太子。
而桓宣这些日子一再拖延,是因为他早料到他会面临什么,但他还是带她来见皇后,然后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你不想爹娘?”桓宣问,“过年了,回家过年好些。”
“我再想别的办法。”傅云晚说,“我想爹娘,前提是不委屈你。委屈一点点倒还好,可明明太委屈了。我们走了,桓宣。”
说着,傅云晚拉着桓宣的手,把他往外揪。
“孤不可能让你大过年去求爷爷告奶奶了。求我一个人就够了。不去受别人的窝囊气了。”桓宣指了指椅子,“你坐吧。来就把事办成。”
傅云晚一下子就泪水盈满眼眶,“桓宣,你听不懂吗,我说要走了。”
“没事。”桓宣将她手重重一牵,让她坐在椅上,傅云晚力道不及他,倏地坐了下来,桓宣用指腹摩挲了下傅云晚的手心,“放心吧,不用操心,我是男人,没你想的那样脆弱。”
傅云晚无法想象这七年他经历了什么才这般波澜不惊,她真的不可以和他在一起吗,她那个誓不为妾的信念,因为这个孤寂的男人而动摇,她在心里早已答应是他的妾了,只是这身骨头硬到不会低头。
-娘子,你别以为攀了高枝就不回家了。逼急了我,投靠睿王,雇些疯狗到处乱吠,你和你那太子前夫脸上也不好看。你见过哪个君主染指臣妻的-
但念及那官复原职,投靠了睿王,立志掀翻东宫的周芸贤,傅云晚好生难过,自己越靠近,只会越伤害桓宣么。周芸贤为什么不死掉。为什么他可以官复原职?是了,因为睿王要借刀杀人对付东宫。
桓宣睇向赵婷,“皇后,传冯黎过来问话吧。你说的事臣按你说的来办。”
赵婷吐口气,确认道:“太子殿下是答应了去乾清宫跪一夜向今上道歉,答应了春上和夏家联姻,喜结连理?是或不是。”
“是。”桓宣说。
赵婷见桓宣答应了她的条件,当下便拉着傅云晚的手,“多亏是你的事他上心,不然本宫真不晓得如何叫他答允这门婚事。拖了二个多月,始终独宠家中那出身寒微的邱梦,不肯接受指婚,他父亲已经很作怒了,而他政途需要和夏家联姻,稳固这地位。你反倒帮了本宫一个大忙。那么你父亲的事,本宫自当尽些力的。”
当下赵婷传来了冯黎。
冯黎本自心情郁郁在玉华殿在看着婴儿的小玩意儿发呆,她怀孕时给孩子绣了小荷包,那个男胎流掉二个月了,可作为母亲,她走不出来,此生忘不掉四个多月成型的孩子打下来时撕心裂肺的痛感。
上来长春宫后,她见内里都是大人物,有监国的少主,有皇后,还有皇后的孩子皇十四子,她不过是今上的小小妾房,当下人微言轻的脸颊泛白,这些大人物的游戏她一小小美人是惧怕的。
唐昭奉旨隔帘问讯她多次,她心中的秘密和苦闷几乎藏之不住了,她便叫丫鬟搀着跪在了皇后脚边,“冯黎参见皇后娘娘。”
赵婷用眼角打了一眼,“起吧。晚晚,你和她说吧,叫她来干什么的。今日的局,你是主角。”
傅云晚见冯黎瑟瑟发抖,且枯瘦如柴,她将冯黎的手攥住,“你可是受了大委屈?我是傅胤祥的大女儿。我为了来到你身边,犹如翻越了高山大海,踩过了火山荆棘。唐昭说你怕‘那个人’,自今日起你是皇后的人。”
冯黎突然用手绢掩住眼睛,“你必以为我诬陷你父亲,我是心肠歹毒的恶人。而我才十九。。。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是为了我的娘家人。我父亲不过是苏州知府,盼我在宫中安稳度日罢了。傅云晚,我知道你满门入狱,你四处碰壁,我听说过很多你的不如意和遭遇,这些都是因为我。对不起,我选择了无视。”
“冯黎,我家人秋后问斩。目前有少主庇护,暂且无虞。”傅云晚颤声道:“你相信我,我可以感同身受你护着家人的心情。你在后宫举目无亲,因得今上雨露被选为棋子,亦是受害者。所以,你有东宫和长春宫两张大伞为你遮雨,就都。。。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