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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碟上。她想象哈罗德做咖啡的样子,他倒咖啡总爱倒得满满的,让人喝第一口时无法不洒一点出来烫到手。这个回忆也让她想笑出来。
她说:“刚开始我以为是中年危机,只不过因为他是哈罗德,所以总比别人慢一步。”雷克斯笑了,很有礼貌的笑,但莫琳感觉至少打破了尴尬的僵局。他递给她一盘奶油饼干和餐巾纸,她拿了一块,突然发现自己原来饿极了。
“你确定哈罗德做得到吗?”他问。“他一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昨晚他在一个年轻的斯洛伐克女人家过的夜。他根本不认识她。”“老天。”雷克斯举起手放到嘴边,接住威化饼落下的碎屑,“但愿他一切都好。”“我看他可好了。”
两人都笑了,然后又沉默了,距离重新出现。他们都朝对方笑笑,气氛更客气了。
“或许我们应该也过去,”雷克斯说,“去看看他是不是一切都好。我的路虎还有油,我可以做些三明治,然后马上出发。”
“也许吧,”莫琳咬着嘴唇,仔细考虑着。她很想念哈罗德,几乎像想念戴维一样想念他。很想见他。但当她考虑到下一步,追上他之后呢?她又开始挣扎。如果他不想她来,她会是什么感觉?如果他真的打算一去不回头了呢?她摇摇头:“事实上我们已经不说话了。不再像从前一样,认认真真地说话。他离家那天早上,我还在唠叨白面包和果酱的问题。果酱!雷克斯,难怪他要离开。”她又难过起来。她想起两人的床,分别放在两间房间里。想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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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对话都浮在表面,没有任何实质意义。“我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二十年。”沉默中雷克斯把杯子举到嘴边,莫琳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然后他问:“你喜欢奎妮·轩尼斯吗?”
莫琳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一口茶吞下去,顺带把一小块姜汁饼干冲进气管,忍不住咳嗽起来。“我只见过她一次,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揉着胸口,好像想把饼干碎揉下去,“奎妮消失得很突然,我只记得这个。有一天哈罗德上班回来说会计部换了新会计。是个男的,我想。”
“奎妮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我不知道。有一些传闻,但那时候我们在另一个阶段了,他不说,我也不问什么。雷克斯,我们就是这样的人。如今个个都恨不得把自己最黑暗的秘密倒出来,我看着那些候诊室的八卦杂志,头都要晕了。但我们不是这样的。我们也曾经什么都说,包括那些不该说出来的话。但奎妮消失这件事,我并不想知道因由。”
她犹豫了一下,害怕自己是不是坦白了太多,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我听说她在酿酒厂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他们老板是个非常难缠的人,不会随便忘记或原谅任何错误。或许她离开反而是好事。”莫琳又看到了奎妮·轩尼斯,她和多年前一样,站在福斯桥路门口,红肿着双眼,递过来一束鲜花。雷克斯家的客厅突然变冷了,她摸摸双臂,伸手环抱胸前。
“不知道你怎么样,”他终于说,“我挺想来一杯雪利酒的。”雷克斯开车带莫琳来到斯莱顿沙滩上的新始湾酒馆。原本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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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酒精喝到嘴里有灼烧的感觉,顺着喉咙烧了一路,放松了她的肌肉。莫琳告诉雷克斯重新踏足酒吧的感觉很奇妙,因为自从哈罗德戒酒以后,她也几乎不喝了。两人都说既然没有做饭的兴头,不如就在这里点个快餐配一杯红酒吧。为哈罗德的旅程碰杯后,莫琳觉得胃里轻飘飘的,让她想起年轻时第一次坠入爱河的感觉。
天还不晚,他们酒足饭饱,又沿着海边走了一段。刚才那两杯酒让莫琳觉得身体暖暖的,脚步有点浮。一群海鸥乘风飞过。在这里有鸣鸟,雷克斯说,还有带冠油鸭:“伊丽莎白从来对野生动物不太感兴趣。她说它们长得都一样。”有时莫琳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有时没有。她脑子里想着哈罗德,回味着四十七年前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真奇怪,她把那晚的细节都放到哪儿了,怎么遗忘了那么久?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哈罗德。不可能看不到他,这个人在舞厅中央摇摆,衣袂如翅膀张开,仿佛要把体内锁着的东西都跳出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母亲给她介绍的年轻人个个都了无生气地系着黑领带。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突然向她看过来,身体继续摇摆。她没有移开眼睛,仿佛被粘住了,吸引她的是那种原生态的能量,他是一个完整的人。他再次停下,看向她,终于曲曲折折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她跟前。他站得那样近,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量。
如今忆起这场景,她仿佛亲眼看着它发生:他微弯下腰,嘴唇贴近她的耳朵,伸手拨开她的一绺头发,才开口说话。这大胆的举动让她感到一股强烈的电流顺着脖子传上来,甚至今日想起,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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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仍能感受到那一份悸动。他说了什么?无论说了什么,都肯定是极其有趣的内容,因为两人都笑得歇斯底里,还尴尬地打起嗝来。她想起他转身走向酒吧取水时衣角扬起的样子,想起自己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他。那时好像只有当哈罗德在附近,世界才有光。那两个跳得、笑得如此畅快的年轻人如今去了哪里?
莫琳意识到雷克斯不说话了。他看着她。“在想什么?”她笑笑摇摇头:“没什么。”
他们站在一起,望向水面。西斜的太阳朝海平线划下一道红痕。不知道哈罗德今晚睡在哪里,真想跟他说一声晚安。莫琳沉思着,转回头,在薄暮里寻找今夜第一颗闪亮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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