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
江北鸥知道她想问什么。
“陶若非,你不一样。”江北鸥盯着她茫然无措的眼睛,却放弃了猜测她想法的意图,“你在我的世界里,没有颜色。只有你,我看不见你的颜色。”
她是这个世界上对他而言那样特别的一个人,只有她好像还是当初自己最怀念的那个世界里的人,简简单单明明白白干干净净没有其他的颜色。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他看不见颜色,一个是她,一个是自己。
所以她也是他最不可能看得清,读得明白,分析得透彻的人,对她,他只能靠心,无法用脑。
森林里他拉开她,垃圾桶里的人,夜晚他不自在的表情,江妈妈说他不能晚上出门,还有那个晚上他喃喃低语说她没有颜色……这么多古怪的从前也没有太在意的事串起来,现在才终于有了答案。
就连他在美术馆能分辨双子星大概也是因为,看惯了那些变换的色彩,他的眼睛想必对于色域也开始敏感了的原因吧。
所以,那些曾经纠结迷惑的点一下子就解开了。
陶若非一个人想着,心里既惊讶又慌乱。这个事情太匪夷所思……
“你相信我吗?”江北鸥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卑微,还夹杂着小心翼翼的胆怯和自嘲。让陶若非心神一怔。
这样的江北鸥……
陶若非心乱如麻。该离开的。说好了不要再在意的,可是满心的心疼却让自己挪不开步伐。
他用着那样平淡的语气向她叙述,可是字里行间,陶若非怎么可能读不出心酸伤感呢?你爱上了一个人,于是他的喜怒哀乐便与你息息相关感同身受了。
他问她愿意相信他吗?
在过去的这么多这么多年里。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他呢?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除了自己这么傻的人愿意相信,大多以为他在恶作剧吧。否则他的语气也不至如此悲哀又嘲讽。
所以他不说,所以他选择保护自己。所以宁愿搬到荒无人烟的大森林也好过在这刺眼的,纷乱的世界里孤独地徘徊。
她又想起了除夕夜里打电话给她的时候,他语气里的落寞。那时候说不清的情绪,她现在应该懂了。
她在心疼……
那时候的他像个孤独的守望者,在黑暗的这边看着她这一片的光明,是期盼的,但又没办法得到。
这么多年,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那是一件多么孤独又寂寞的事。
陶若非闭上眼,却关不掉满心的心疼。
“在A国我相信你。在这里我为什么不信?”陶若非轻轻地对他说。
她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沉下脸看不清表情,但是她的话却如恬静清澈的溪水淌过心中一片荒凉的荒漠,惴惴不安的心绪渐渐平息,江北鸥突然平静下来。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说出口了的事情,原来这样和盘托出,并没有想象的难熬。
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是陶若非啊。
无条件相信他的女孩。他爱的女孩。
他曾以为是命运苛待了他让他受了这诸般磨难,本以为他被命运推入的是一个来去无人的荒烟之地。可是幸好,幸好这烟瘴之地还有一个她陪着。总是幸运的。
他的女孩现在告诉他,她相信他。这份信任,没有人会知道,他有多感激又感动。
她没有像看见怪物似的逃离,更没有像听见谎言似的厌恶,她一句相信,圆满了他整个孤寂的世界。
“北鸥,这种事,不要再和别人说了。爸爸妈妈愿意相信你,可是别的人,别的人不会的。所以北鸥,这个秘密,我们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了好吗?”母亲像是被江南春雨渲染过的眼睛,悲伤地望着他的那刻,他终于放弃,从一次次不甘心的尝试中放弃,放弃再让别人试图接受这样的自己,即使再亲近的朋友,他也绝口不提。
那时候他不过是为了宽慰母亲。可是长大以后他才懂,那是母亲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这世界上恶意的揣测和流言那么多。说出口的人或许仍不自知,但是听到的人却能被伤到体无完肤。这一字一句的锋利的切口会让人生不如死,但是你却杜不了那些险恶的言语。
于是,不说。如若这些秘密变成永远的秘密,就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这份保护他实行的彻底。
可是陶若非一句委屈的“你什么时候让我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