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会庇佑她的一生,只不过,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永远地庇护另一个人,意外、死亡乃至于仇恨,都会改变命途。我爱一个人,只希望我在时能为她提供所需,若我不在,她便能用尽一切为自己筑起坚固的壁垒。”
陆九莹闻言有所思,阿尔赫烈与旁人不同,天下有情人只求生死相许,没有几人会从一开始就为分离做打算。他的方式,倒真是浓烈又直白。
陆九莹开始坦言:“汉乌联姻非一时之念,也非一时之功,你应知晓长乐公主病逝圣上立即筹备我前来继替的重要性,来之前我认为嫁给哪一任君王,做左夫人还是右夫人都不甚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在赤谷城安稳地活下去。但活着,并非不争不抢就能如愿,长乐公主便是一个前例。将军,左夫人的位置于我来说,于大汉来说,是个极为有利的开端,我若能参与政事,西境三十六州与大汉还有漠北,皆有可能移风易俗,破旧立新。”
听了陆九莹的回话,阿尔赫烈说:“九公主向来聪慧,你之筹谋不在渺渺之下,二人携手共进必然成事。只是,眼下我可以展望你坐上左夫人之位后,能做的事情无外乎于立威北烟殿以及处理赤谷城内的冗务,只要你在北烟殿一日便将困守于赤谷城一日。”
“请将军细说。”
“你与长乐公主受困一处,却做出了不同的抉择,我说了,你很聪慧,是困于后宫还是战于前锋,你心里比谁都明白。”阿尔赫烈说到此处,目光幽沉,“渺渺能为你争来的可不仅限左夫人一个位置,你不妨大胆一点,再勇敢一点。”
陆九莹眉头微蹙,她除了左夫人和右夫人的位置,还有什么?萧明月能争的又有什么呢?但她确实也胆大,直到想到赤谷城中空缺的重要位置,方不可置信地看向阿尔赫烈。
“你是说……”
阿尔赫烈掷地有声:“左将军的位置,为何吾妻不能拥有?九公主,你该争的不是口舌,而是生杀之权,我能做的自然也不是去庇佑她一生,而是助她构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他竟要萧明月去争左将军的位置,女子为将,于汉中三朝之内闻所未闻。但如今时势不同,陆九莹很快便权衡出左夫人与左将军的重要利弊。
“将军为何不将这些话说与渺渺?”
“相比告诉她不如让你知晓更为重要,九公主,莫惧前路难行,我想你被旧梦困宥已久,是时候该‘醒醒’了。”
陆九莹再次陷入沉思。
阿尔赫烈说罢,目光落至院中的嫣红姹紫,陆九莹随之望去,只听他淡淡又道:“暑天深谷每逢丽景总要迎来一场暴雨,好在芳阳宫的屋檐已经添了新瓦。你们可以打破常规,我也可以等来机会。”
“这一场仗,可以赢。”
***
夏围到来的前三日,霍宴带来一则不好的消息,漠北三大部前往乌州的途中,于银月关汉家村落掠夺五百牛马屠杀二十余名汉人,顾山率军出击受到埋伏,其校尉战死,他也受了重伤。
孝帝得知消息大怒,但未对漠北三大部采取措施,反倒卸了顾山的职权,换了四皇子陆蛮力荐的骁将。这位将军人未到,却将话飞雁传到了西北,他要求安宁公主直接问罪三大部,正是这毫无等级尊卑亦无章法的“要求”惹怒了萧明月,萧明月绝了双方通信,不去回复有关银月关送来的任何问题。
但那日,蒲歌向萧明月提出一议,可以派人去关内与顾山先接洽,毕竟他是霍家的人,陆九莹若与银月关离心,只怕传到圣人的耳中便不好听了。
萧明月提出让霍宴去,蒲歌说:“夏围在即,他不能离你左右,我替你前去比较合适。”
“你是女医如何独行?”
“你能去诸州送贺礼,我亦能孤身回关口。再者你也说了我是女医,这一路上才更为方便。”蒲歌默了默,似乎带有渴求的期盼同萧明月说,“给我十天,十天内我一定赶回来。”
“你为何……”
萧明月确实不知她为何这般急迫。
蒲歌说:“霍宴说顾山刀入肺腑,伤及心脉,我熟知河西所有的军中医士,他们的医术远不及我,根据消息的滞后日子来算,顾山没醒只怕命不久矣,我现在若能赶过去,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者,银月关没有我们的人,万万不行。”
萧明月终是感受到蒲歌不一样的情绪。她说:“顾将军护送我们前来乌州,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挚友,他有难,我们岂能不助,但是蒲歌,这里毕竟不是汉土,你独自去银月关我不放心。”
“你该放心。”蒲歌眉眼含笑,十分柔软,“你知道的,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一个人赶路了。”
萧明月知道拗不过她,也只能应答:“既然如此,那你去吧,万事小心。”
蒲歌微微颔首:“你与九公主亦是。”
***
蒲歌果断带上医药,一人一马奔赴银月关,她于延州时与漠北三大部擦身而过。
她看见三大部的旗帜图腾猎猎而扬,鹰、狼、羯分别对应棠棣、茂枝、不厌,其三部的首领为一女二男,从背影看来皆是强悍骁勇之人。
蒲歌不作停留,加紧赶路。
而萧明月本将蒲歌护送到墨州地界便要回城,正巧遇上了墨州王与其女瓦瓦,他们一行百人正欲前往乌州参与夏围。墨州王相邀,萧明月便和他们一起往返。
瓦瓦再见萧明月十分欢喜,不顾父亲阻拦非要与萧明月一道骑马。